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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1 17:28:25
Post #126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阿姆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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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阿姆利 ...

cerelean wrote:
楼主的尼泊尔的微笑的帖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又是一篇精品之作,不仅照片精彩,文字更是动人。刚刚读了个开头,先把好评送上~

多谢好评,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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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1 17:55:27
Post #127
十二、沙漠甘泉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十二、沙漠甘泉
 
    我们已经在一道铁轨前等待了超过二十分钟时间,铁轨前的横杆仍然没有升起。
    不久之前,一列火车从眼前缓缓通过了,可这个路口却还长久地封闭着,看来是在等待下一步的调度。
    在印度城市的任何一条主干道上,若是有二十分钟时间的交通中断,必定会酿成可怕的灾难。
铁轨两边的人群、牛群和羊群暂时只是对峙着,还没有人显得焦躁,不过骑自行车的人都从横杆下面钻了过去,其他各种车辆则越积越多,渐渐地以铁路道口为核心排成了两个势均力敌、毫无缝隙的巨大的扇面。
    终于,第二列火车也过去了,道口两侧剑拔弩张的氛围开始显露,人们面面相觑。
    随着横杆的抬起——我真是不忍描述那一幕场景,请回忆电影《勇敢的心》中两只庞大的军队经过长久的隔阵调戏后骤然冲杀在一起肉搏的场景,嗯——太血腥了。
    再没什么靠左行驶的规矩了,兵戎相向中,任何缝隙都是玩命拼出来的,刹那间尘土飞扬,各种车辆的喇叭声、牲畜脖子上的铃铛声响作一团。
    就在这一片灭绝人性的混乱中,我们的突突车艰难地杀出了重围,于是我们进入了比卡内尔(Bikaner)这座位于沙漠腹地的小镇,继斋普尔之后,我们再次回到了充满魅力的拉贾斯坦邦。
 
    我们的住宿地定在一户地道的家庭式客栈,这里的女主人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大管家,英文流利,对客人有求必应,家里收拾得也干净,我们来到她家客厅的时候,非常意外地发现所有进入室内的客人都换上了拖鞋,这在印度家庭中恐怕是极为罕见的习惯。几名外国背包客正聚集在客厅中谈天说地,这里的友好氛围先给了我一个不错的印象。
    女主人告诉我们说,为数不多的客房都已经订光了,如果我们不嫌弃,可以住她女儿的房间,价格便宜,不过不象其他客房那样备有浴室,我们只能用客厅的公共卫生间。我们放下了行李,在客栈中上上下下跑了一圈,除了对公共卫生间外都还满意。那个卫生间倒也没有其他的问题,只是男主人形容的“可以洗热水澡”与我概念里的“热水淋浴”区别太大了。
    在印度,即使是高档宾馆也会在卫生间准备一大一小两个水桶,小水桶往往挂在大水桶的边沿。每次我看到这种神秘兮兮的装置,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印度人民令人无比凌乱的左右手不同分工,所以我每每走进厕所的第一件事总是把那两个桶踢得远远的。在如今的这个卫生间里,男主人建议的洗热水澡的方法就是用大桶打热水,用小桶舀着往身上浇,我鼓了半天勇气还是没敢尝试。由于拉贾斯坦邦一贯干燥缺水,我想只能为客人提供这样的设施也属无奈吧。
    其实我们的状态也不太适合在冬季寒冷的沙漠地带洗澡,我们三人经过了巴士上严酷的一夜之后,都开始了不同程度的咳嗽,每当我们坐在餐桌旁用餐时,客厅里的咳嗽声便此起彼伏,这被一位美国兄弟赞叹为极具团队精神的家庭咳。
 
    客栈里有两位讲法语的朋友,他们来自马达加斯加的东边的东边的一个小小岛国,其中的男士还有印度血统,这趟旅行也算是寻根来的。还有一对来自英国的情侣已经逛过了小镇中的城市宫殿,正在到处寻找其他好玩的去处。我问大家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们拼车去老鼠神庙的,英国情侣很感兴趣,表示会好好考虑一下,来自岛国的那二位已经去过了,他们特别提醒我们说,去老鼠庙一定要多带一双袜子。这个带点恐吓意味的提醒说不定导致了英国情侣最终打退堂鼓的决定,他们临时改变计划,请店主人安排去附近的一处湿地观鸟去了,他们说,看上千只飞鸟总比看上千只老鼠要好一些。
    说个题外话,来印度的观光客中,英国人的成分相当高,不知他们是不是专程来印度哀叹当初老大帝国的衰落的。我没好意思问他们,如果他们去了阿姆利则,会不会刻意跳过在札连瓦拉园的观光呢?
    店主人夫妇帮我们订好了前往老鼠神庙的出租车,他们给出的价格是我们在街头靠自己砍价也砍不来的,非常合理。
 
    根据当地的传说,由于一位名叫Karni Mata的女祭司施展的神奇法术,本地居民故去之后的灵魂会立即寄存于老鼠的身体中,借此来逃避死神的控制,然后再转世为人,因此人们深信老鼠就是已逝亲人的化身,他们保护老鼠,供奉老鼠,为老鼠在神庙内安置了天堂一般的家,让所有的老鼠都过上了吃着火锅唱着歌的生活。由此,形成了全印度最奇特的寺庙——老鼠神庙(Karni Mata Temple)。
    这真是奇异到无以复加的宗教传统,来比卡内尔,即便舍弃了本地最好的古迹“城市宫殿”,也不能不去看看老鼠神庙——我担保你在噩梦中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老鼠。
    在进入老鼠神庙之前,我想着数千只老鼠在地板上悉悉索索地爬行,而我们只能从密集的鼠群中战战兢兢地前进的情景就觉得有点头皮发麻,更要命的是,象进入其他所有印度教寺庙一样,进入老鼠神庙的范围也是要脱鞋的。

(进神庙不仅不能穿鞋,还不能携带任何皮制品,因此很多人将皮带放在了这个桌子上,提着裤子进了神庙)

    实际看到老鼠神庙中心的那座庭院时,发现真实情况远没有那么恐怖。这里的老鼠虽然数目众多,但倒也不至于抬脚就碰到一只,它们仍是按照天性谨慎地溜着墙边活动,少有大摇大摆从人丛中穿行的情况。
    阿朵看到这么多老鼠,高兴得直鼓掌,口里叫着:“好多好多小老鼠呀,太可爱了。”
    庙中的地面大概每天都有人打扫,即便如此,老鼠屎鸽子粪还是非常常见,有时隔着袜子我还能感觉到地面上的一些可疑的不明液体。我始终怕阿朵在院子里乱跑逗老鼠玩,于是用从美国带回来的儿童背架把阿朵背在身后,这下子我们立即被排着队参拜神庙的人群围观了,成功与我们合影的人都象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高兴得合不拢嘴。
    院内有专门给老鼠准备的谷仓,里面积满了成堆的谷物,谷仓的外面还有几盘新鲜牛奶,无论何时都有十几只老鼠在盘子旁围成一圈满意地享用着。

    在神庙的正中,神职人员负责从信徒手上接过贡品,钻过狭窄的门洞,供奉给神龛中的象神,要说象神与老鼠有什么联系——首先,在印度教神话中,象神的座骑就是一只老鼠,由此看来,即便没有老鼠神庙由来已久的传说,老鼠在印度也是神物,所以在印度的城市中,出现才会硕鼠满街无人喊打的局面。其次,那位历史上神通广大的女祭司,据说是杜尔伽女神的化身,而杜尔伽女神正象征着象神的母亲帕尔瓦蒂勇武善战富于侵略性的一面。

    就在我们即将离开神庙的时候,在院落的一角,一只罕见的小白鼠现身了,这在神庙里掀起了一阵围观的高潮,如我们一样专程前来猎奇的外国游客之间为此奔走相告。这只被奉为鼠王的小白鼠是吉祥的化身,听说撞见小白鼠可以带来特别的好运,这传言说不定是真的,因为我们在比卡内尔度过的两天,感受到了在印度旅行以来最为友善与温暖的氛围。
    走出老鼠庙后,我脚上那双备用袜子果然是脏得没法要了,我只好把它扔在了寄存处。

(围观小白鼠)

(信徒向我展示着手中的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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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2 08:27:24
Post #128
十二、沙漠甘泉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比卡内尔街头相对没那么喧嚣,这也不是一座典型的旅游城市,可小城中心却有着许多被涂成红色的古老而美妙的建筑,那些精雕细刻的门窗尽管已经覆满灰尘,结了蛛网,也无法掩盖它们曾经的辉煌。
    这种建筑在拉贾斯坦邦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哈维里(Haveli),是拉贾斯坦邦各地古代富商的府邸。比卡内尔街头的哈维里,不似我们之后到达的那些城市那般被商业化地开发为景点,他们只是隐匿在深深的街巷中,逗引着我的探索欲。我们在比卡内尔逛街时总是被这些建筑所吸引,往往因此迷失在错综复杂的老城区,可每一扇色彩鲜艳的门,每一个友好的眼神,都让迷路也成为了莫大的乐趣。

    阿朵在这种漫无目的的街头漫游中成了当之无愧的焦点,她总是能吸引本地男女老幼的注意。除了被捏脸蛋的固定节目之外,我们一路上竟然收获了不少送给她的礼品,总计有一把糖果、一只胡萝卜,还有几个卖陶器的小女孩坚持要送给阿朵一只小陶碗被我们婉言谢绝了。在整天被骗子和奸商暗算的印度,我们还是头一遭碰到如此礼遇,这让得我觉得好生过意不去,一种马上想要掏出钞票送给对方的冲动油然而生:大哥,收我点钱吧,求您了,您这么客气我真是不习惯啊!


(卖鲜榨果汁的老者把石榴籽敲进盆里)

(不管什么地方,大妈都是小贩克星,她们挑得那叫一个细致)

    在这样好客的城市里,我的50毫米镜头又有了用武之地,老街上,集市中,没有任何人拒绝拍照,更没有任何人在我拍照之后向我伸出要钱的手,他们反而会对我说“谢谢”。
    旅行走到此时,我对这支标准镜头已经产生了偏执般的依赖,这支镜头在技术方面的优势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只要用它来拍照,你就无法躲在长焦镜头的后面偷窥他人的生活,而必须笑着与拍摄对象打招呼,请求对方的准许,这简直改变了我的拍摄习惯,让每一张照片的诞生过程都成为令人乐在其中的一次小小探险。
    我为那几位卖陶器的小女孩拍照时,她们的眼神始终不离阿朵,脸上挂着陶醉般的笑容,在她们之间始终热烈讨论着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小萌物。她们用简练的英语与我们交谈,交谈的主题是试图记住我们三人的名字,她们还各自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手心里,展示给我们看。

    我在巷子里撞到了一位正在为老房子刷漆的油漆匠,征得同意后,我开始拍摄他工作的画面。第二天,我们在城中漫步,无意中又撞见了他。油漆匠一下就认出了我,有了这第二次的相遇,他显然已经把我当做了朋友。他把他的父亲和堂兄弟引荐给我,并请我也为他们拍摄照片。那位老人虽然年事已高,却仍然作为家族生意的带头人在辛勤工作着,他们的生意是为比卡内尔城区的居民装饰房屋。油漆匠的堂兄弟是位聋哑人,他有一双被岁月打磨得愈发明亮的眼睛,在我们分别时,他真挚地对我用哑语比划着什么,他的堂兄负责将他想说的话翻译给我听:
    “愿神保佑你们!”
 
    比卡内尔的城市宫殿有着在拉贾斯坦所有的王宫中最奢华的神奇内饰,但从外观上看,宫殿规模在这个古迹多如牛毛的邦算不得出众。
    为了去城市宫殿参观,客栈男主人叫来了他的朋友,一位朴实热忱的突突车司机,雇突突车的价格依然是非常合算。
    这位司机骨瘦如柴,皮肤黝黑,一口牙齿由于有常年嚼烟草的习惯而被熏得焦黄。他的英文非常有限,并且口音极重,但在前往城市宫殿的一路上却特别关照地尽量在开车之余扮演一位称职的导游,他会向我们讲解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嗯,真的是一切事物:
    “这个,是我们的老城城门;
    这个是水井;
    这就是本地集市;
    这个动物叫做骆驼;
    这个黄色的小东西叫做香蕉......”
    我们的司机最让我欣赏的一点,是他每当遇到在巷子狭窄处会车的时候,总是让对面的车先行,像这样处处谦让的司机,在印度城市中比大熊猫还要稀罕。
    到了城市宫殿,我们已经下车走向了大门,他又追上来叮嘱我:
    “不要理会那些站在门口的导游,他们专会骗外国人的钱。”
    到我们离开比卡尔内时,仍是这位司机包下了将我们送往长途车站的生意。到了车站,他很负责任地把等车的地点指给我们看,又把我们安排给车站的工作人员之后才离去。
    临分别时,他骄傲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对我说:
    “我,穆斯林。”
 
    我想若是没有之前遇到的诸多贪婪、狡诈的人做反衬,我或许就不会特别注意诚实,善良,友爱这些人性中最本真的美好。
    我们在比卡内尔停留的时光尽管短暂,却格外珍贵,因为它将我在印度已被训练得重重设防的内心,重又打开了一扇透着明媚阳光的窗,就象在沙漠里艰难跋涉的人,忽然遇到了一股清冽的甘泉。

(城市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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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3 09:00:06
Post #129
十三、日落金城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十三、日落金城
 
    从比卡内尔到杰伊瑟尔梅尔(Jaisalmer),必须要经过长途巴士上的远征,等我们看到在灯光映照中,挺立在城市上空的雄伟城堡时,时间已近午夜,在这个时间段,守候在巴士站的突突车司机已经很少了,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
    我们报出了在Booking.com上预订的一家高分客栈的名字,一名司机兴奋地高高举起了手:
    “我知道,那家客栈就在城堡内部对吧?我曾经在他家打过两年工,很熟悉。”
    在抵达客栈的路上,司机给自己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然后突突车一路从城堡的几重大门下穿过,一直来到了城堡的高处,已经得到通知的客栈的伙计在这里等着接我们的行李。我们随着他穿过黑灯瞎火的窄巷,来到了客栈门前。
    这客栈竟然没有挂牌,貌似就是一处普通的居民住宅,走到内部,才见到楼梯上方贴着写有客栈名字“沙漠哈维里”的皱皱巴巴的纸。
    从上了突突车直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让我嗅出了一股熟悉的骗子味道。
    我制止了伙计想要把我们的行李背上楼的举动,问他:
    “你应该知道我预订客栈时用的名字吧?”
    伙计毫不踌躇地报出了我的名字,我这才放心——这总归不会有错了。
    另外一位看上去像是客栈老板的男人也热情地迎了出来,毛毛在他拿出的那份厚厚的登记簿上填写繁琐的住店信息。客栈老板要求我们预先支付房费,这多少引起了我们的不满,可在这夜半时分我们不可能找到其他的选择,也只能乖乖就范。
    房间内的状况让我们大失所望,这是个空间不大的小屋,除了床基本没有其他陈设了,在墙壁上挂着一个九英寸的匣子一般的老式电视,电视背后一团电线裸露着,看上去摇摇欲坠。床上的毯子肮脏不堪,好像自古就已经铺在那里了,而卫生间里更是一团糟,马桶边缘布满黄渍,没有热水淋浴,并且卫生间的墙头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缝隙,透过这缝隙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家庭的女人们在聊着家常。
    预订信息中说好的WIFI呢?屋顶餐厅呢?
    根据我们预订的价格,这不是这家客栈应有的水准,那么他们是怎么在Booking.com上拿到高分和好评的呢?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想洗个热水澡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阿朵早在长途巴士上就已经熟睡,我们也同样困倦不堪,只得先倒在冰冷的床上,先对付过这个夜晚再说。
 
    次日,我还是维持着早起的习惯,天没亮便走出客栈拍照。
    杰伊瑟尔梅尔堡的规模胜过了此前的斋普尔琥珀堡,它雄踞在沙漠之中的一片高地上,四周以砂岩建造的房屋构成的城市以城堡为中心铺展开来,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黄金般的色泽。远方,从沙漠深处泛起的滚滚晨雾遮蔽了半座城市,一些高耸的建筑和水塔从晨雾中探出头来,象浮现在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鸽群反复在城市上空盘旋着,一圈又一圈。我独自站在城堡的高处,静悄悄地看着这座拉贾斯坦四大有色城市中的“金城”美景,一时都忘记了拍摄。

    经过了一个收获颇丰的早晨,我兴高采烈地重新走到金城的街巷之中,打算回客栈与家人一起吃早饭。关键时刻我再一次现出了路痴本色,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那家没有挂牌的客栈了。
有几户开门比较早的商家已经开始摆起自己的摊位,我向其中的一家询问:
    “请问沙漠哈维里客栈怎么走?”
    对方热情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我往巷子里走去。
    我越向前走,心里越是狐疑,这条巷子非常陌生,纵使我再路痴,也能看出这绝不是早上我离开客栈的地方。
    他把我带到客栈门口,指了指门前的招牌说:“喏,这就是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沙漠哈维里”,不过,这可不是我们昨夜投宿的地方。
    客栈的门开着,我走进去,上上下下跑了一趟,这家客栈内部装潢很有拉贾斯坦地方特点,布置颇为温馨,里面住着不少西方客人,并且我昨夜遍寻不到的WIFI和屋顶餐厅也一应俱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刹那之间,我心里泛出无数疑团,我唯一确定的,是昨夜我们肯定是中了突突车司机与骗子共同设下的圈套,而最难解的是,我明明在入住之前是与对方对过暗号的,我的住客信息除了在Booking.com上以外也从未泄露给旁人,那么,我们住的那家山寨客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姓名呢?
从离开瓦拉纳西以来,我们再没吃过这么窝心的亏,如果印度还是个有半点王法的地方,我相信此事必能弄个水落石出。
    我急匆匆回到了客栈的一楼前厅,就在那里,客栈值夜的伙计仍在一张简易床上蒙头大睡。我走上前去推了推他的肩膀,想要问问他知不知道就在这金城之内有个明目张胆的乌龙客栈在抢他家的生意,败坏他家的名声。
    伙计被我从睡梦中叫醒,懵懂间向我回过头来,当我看到他迎向阳光的脸时,忽然有一种好似穿越的错觉,我张着口,却惊讶地说不出半句话。
    ——这不就是昨夜把我们从突突车上接到客栈的人吗?
 
    一时之间,我对这诡异的事件完全无法理解,只等着伙计对此作出解释。
    按照伙计的说法,昨夜客栈里客满,没地方安置我们了,于是只好把我们带到了老板家中的客房凑合了一宿。
    客满你们为什么还接我的订单?
    你们为什么不在昨夜第一时间对我们作出说明?
    把我们安置在条件差得多的客房,你们为什么还要按照预订的价格收取高额住宿费?
    对这些问题,伙计好像觉得没有答复的必要。
    对伙计的解释我倒是还比较相信,但事后分析,毛毛却有不同见解,她觉得这就是个里应外合的骗局,我们所见到的“客栈老板”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老板根本不能确定,或许他和这伙计就是串通好了把客人从打工的这家客栈往自己家里引,以便赚取食宿费用。结合这时节并非最旺的旅游季,客栈住满的概率并不高来看,我觉得这阴谋论说不定也真的成立。
    早餐时,伙计讪笑着问我们要不要在他家预订进沙漠游览的“骆驼之旅”,我说:
    “不用了,今天我们就退房了。”
    “哦,那您是要去别的城市了?”
    “不,我们还要在杰伊瑟尔梅尔住两天。”
    听了这话,伙计倒还没好意思再追问我们对客栈有什么不满,只得说:
    “好吧,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吧。”
    “有。”我丝毫不留情面的讲:“我需要退钱!”
    钱进了奸商的腰包自然是退不出来的,用过了早餐,我们就搬到了一家《Longly Planet》上推荐过的客栈去住,这家客栈远离闹市,落个清静。


    杰伊瑟尔梅尔城堡由拉其普特王公Rawal Jaisal修建,是一座已经存在了八百余年的古城,其历史在拉贾斯坦邦也算得上古老。由于其所处的位置远在沙漠,因此较少受到来自恒河平原的军事滋扰,这座城市中处处洋溢着类似中东的风情。比较独特的一点是自古以来,除了王宫贵族,城堡也保护着城市的居民,所以这座世界文化遗产建筑中至今仍生活着城市中四分之一的人口,高耸的城墙上到处都有客栈与餐吧。

    我们挺喜欢城堡内层门旁的一家披萨店,在那家店铺的屋顶,能看到壮观的鸽子群栖息在城堡上,一有风吹草动便群起飞翔,也能见到广场上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反复在一条钢丝上行走,从早到晚,而他的父亲,站在旁边向游客们要些糊口的小钱。



    城堡最中心原本的宫殿建筑现在成了一座博物馆,博物馆中的展品倒不是太吸引人,登高眺望全城的景观才是重点。我们买票进入博物馆后,先不顾电子语音导游对一路上展品的讲解,直奔顶楼的平台而去。这是杰伊瑟尔梅尔城堡的最高处,从此环顾四周及城市外的广袤荒漠,感觉就像站在了世界之巅。

    看过了美景,我们重新回到博物馆的入口,按顺序听着语音讲解再一次浏览这座王宫博物馆,待再次回到顶楼平台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身穿制服的保安,走过来用极为警惕的目光盯着我们,很不友好地询问道:

    “我看你很面熟啊,你刚才来过一次这里吧?为什么又去而复返呢?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我仰慕你们伟大的文明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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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4 09:10:41
Post #130
十三、金城日落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对于杰伊瑟尔梅尔这座雄伟的城堡,仅在城廓范围之内游览是不够的,我想在城市周边找一片能够平视城堡的高地,来观赏日落时金城的雄姿。
    从我们居住的客栈一路向东,穿过几条污水横流的街道,可以登上一处高坡,高坡上有遗存下来的城墙,显然是古时的要塞。我想在杰伊瑟尔梅尔看日落,应该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地点了。
要塞的最高处,已经有几名外国游客在等待夕阳了,我找合适的位置支起了三脚架,毛毛则在附近带着阿朵玩。
    有几个十几岁的本地小男孩也在这里放风筝,他们看到阿朵就像看见了长江七号,少不得又是一顿捏脸蛋,阿朵开始直往我们身后躲,后来被逗急了,手里拿起一根长长的树枝便打算冲出去和他们拼了,我们一边制止她的举动,告诉她说小哥哥只是喜欢你才逗你的,并没有恶意,一边却也在恼恨这帮孩子的无礼。
    夕阳降临之前,杰伊瑟尔梅尔古堡高大的城墙在城市的尽头熠熠生辉,确实就像一座黄金铸就的城池。等到阳光隐没在地平线以下,多数游客都开始走下了山坡,观景台上只剩几个韩国姑娘和我们一家仍在坚守,非要看到灯光下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不可。我在寒风中继续守在三脚架旁,毛毛和阿朵则躲在一处背风的石头下等着我。

(这幅照片总让我想起电影《追风筝的人》)

    我拍完了照片,也与毛毛和阿朵一起向山下走去,毛毛这才对我说起一件令我大吃一惊的事。
    就在我专心等待城市灯光亮起的时候,那些放风筝的男孩子中的一位跑过去找毛毛聊天,一开始,聊天的内容无非还是查户口一般的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自哪里、孩子几岁了之类,后来他开始缠着毛毛要糖要钱要铅笔,在毛毛一一拒绝了这些要求之后,他的话题变得越来越下流,从询问毛毛的胸围一直说到自己的胯下之物的尺码。毛毛是个不大愿意表达激烈情绪的人,听到他的话也并未发作,只是不再理他,可这却让男孩觉得似乎有机可乘,竟然伸手就要袭胸,被毛毛在愠怒中一把挡开,他才停止了骚扰,转去和那几个韩国姑娘聊天了。
    这男孩的年纪仅有十一二岁,他明知我们是夫妻,却敢于在距我仅十几米处对毛毛动手动脚,也算是色胆包天了。
    早听说印度素有性骚扰与强奸之国的美名,我本认为这或许只是一些人的刻意夸大或是对异国文化的误解,并且在十几亿人口的大国中,爆出几条强奸案的相关报导也并不代表这就是个流氓铺天盖地的国家,可经毛毛的叙述,再结合我们来到印度的这一个月时间内的见闻,我觉得性骚扰的行为在印度的底层男性民众中恐怕是极为普遍,甚至于如果对此顽疾寻根溯源的话,还可以找到其源远流长的文化根源。
    在印度,除了低种姓群体受到了明摆着的歧视与压迫之外,还有一个群体的际遇也好不到哪去,那就是印度的女性。我们曾在火车上亲眼见过一位丈夫因为妻子没看好孩子,甩手就是两个清脆的嘴巴,我们看得目瞪口呆,火车上的其他人却根本不以为意。事实上我觉得还不止于此,象阿朵这样的小小孩在印度仿佛也处处被视作玩物,很少有人觉得孩子也是需要受到成人的尊重的。这就是印度这个典型的男权社会与父权社会最阴暗的一面。

    在印度的婚姻习俗中,女方的家庭是要向男方支付高额陪嫁的,陪嫁数目越高,新娘今后的日子才越好过,若是女方付不起陪嫁,这女子嫁到夫家后轻者会受尽冷眼,严重的将终日生活在虐待与暴力的阴影下。我听说印度女人莫名其妙死在厨房的事件屡有发生,这样的案件要是发生在农村,多数都不会有人过问。
    前文中我曾提起,印度自古有一种以萨蒂(Sati)女神的名字命名的殉夫陋俗,凡执行“萨蒂”的女子,死后百分之百都被冠以贞女的好名声。我相信在殉夫的贞女中,确实有一小部分是受了宗教与传统的蒙蔽,再加上想到在印度作寡妇更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而甘愿投火自焚,可也有相当多的女人根本就是在夫家的胁迫威逼下流尽了绝望的泪水,走投无路才以身殉夫,或者干脆就是夫家将她们推入火中的——1987年,印度见诸报端的最后一起“萨蒂”事件据调查就是如此。这不是什么“萨蒂”,这是杀人。在这样的历史传统之下,女人的生命简直不值一文。
    女性地位如此卑微的社会背景自然为性骚扰与强奸提供了温床。我在印度的每一列火车车厢内上都能见到作为警示的、详细列示着“性骚扰”定义的法律条款,地铁中必然有女性车厢,公交车则有女性专座,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德里这样的大城市平均每18个小时便发生一起的强奸案,而曾被强奸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中还将继续受到更多的羞辱。譬如曾有法官曾判决一位强奸案的受害少女嫁给强奸犯,让强奸犯在结婚与锒铛入狱当中自行选择,结果这判决竟然受到了原告、被告两方家庭的交口称赞,都说这是个通情达理顺应人伦的好判决。
    现实生活中,印度的多数婚姻都是由双方父母指定的,所以自由恋爱对印度人来说是奢侈品。而宝莱坞年产数百部的电影却特别热衷于描绘自由恋爱的浪漫。曾记否,在老派的宝莱坞电影中,男主角对其爱慕的女神的追求过程往往都近似于调戏,好像是特意为了迎合印度观众的喜好而形成了一种固定桥段。我敢说,在印度的平民群体中,很多男人根本不懂得应该怎样与女性平等交往,于是性骚扰就此成为了一项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近年来蜂拥而至的外国游客对当地人来讲是一个独特的群体,莫以为外国人不受种姓制度的约束,在印度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家就会被奉为人上人,实际情况说不定正相反。部分印度人一方面特别羡慕外国游客充实的钱包,另一方面,又觉得外国人从身份地位来讲还在四个种姓的印度人之下,这种自前殖民时代就已存在的矛盾心态让他们在外国人的面前显得既自卑又倨傲,举止全无分寸。对这些人来讲,你来到我的国家就应该付出点代价,不管是财还是色,总归是要占些便宜心理才能平衡。很多女性背包客敢于只身来到印度旅行本身已经令当地人惊异,如果再有穿着暴露点的习惯,或夜半时分还敢独自上街,无异于对他们的一种变相鼓励。
    对那个发育都尚未完全的骚扰毛毛的孩子来说,他的行为无非都是受成年人耳濡目染的结果,他的无知与无耻恰恰折射了这个社会的病态。
   下山后,我只觉得城市的黑夜里处处藏污纳垢,简直不堪久留,我们不再选择步行,而是从速雇了一辆突突车回到了客栈。
 
    金城之中,除了城堡这个庞然大物,另有一些精致的哈维里和耆那教寺庙,不过这些建筑与我们此前所见的古迹多有近似之处,倒不如城外的沙漠更有吸引力。
 
(城堡内有八座古老的耆那教寺庙,它们彼此相连,在其中转悠一会便会迷失方向。每座寺庙中都有复杂的石雕,内容虽不象克久拉霍那样直接刻画性爱动作,有些却也算相当奔放。)
 
(城墙之外的城市中,隐藏着若干古代大家族的哈维里,我们没有入内参观,只在外面观赏了精雕细刻的楼阁。)
 
    杰伊瑟尔梅尔的沙漠骆驼之旅,是由来已久的热门项目,我们客栈的老板也极力向我们推荐这个行程,说你们刚好赶上新年夜,傍晚会有上千人在沙漠中等着看日落。我对印度的沙漠风光本没怀有任何期待,这地方毕竟不是撒哈拉,不过阿朵在错失粉城骑大象的机会之后,如果能在沙漠中骑一次骆驼,那倒也是个很不错的补偿。
    带我们进沙漠的越野车司机是个话痨,边开车边跟我神神叨叨地聊天,有时自己也会哼上几句小曲。他驱车深入沙漠腹地的公路,把车听在几片规模不大的沙丘边上,下了车径自跑上了沙丘,口里喊着“这就是大——沙——漠——”。我下车看了看,这片沙丘的范围也就不超过五平方公里,沙丘的个数简直屈指可数,并且看上去也不象会有上千人来看日落的样子,这片沙丘地附近的游客总共也就是二十几位。
    有几位韩国游客是准备在沙漠中露营过夜的,我听说过杰伊瑟尔梅尔的骆驼队并没有完善的露营条件,所以真替他们担心,在沙漠的深夜里,除了有浪漫的满天星斗,也会有呼号的狂风和极度深寒。
    阿朵看到满地的黄沙,双眼烁烁放光,什么神庙宫殿城堡民居,都不如沙子好玩。
    几位赶骆驼的生意人接近了我们,他们的报价是三百卢比骑上一圈,我觉得这价格贵得没谱,正待与之讨价还价,只见原本在一旁专心地挖着沙子的阿朵看到骆驼后,三两步就跑了过来,小手里还抓着一把不断被风吹得四处飘散的沙子,脸上浮现出特别幸福和享受的笑容。
    她只那么含着笑眨了眨眼睛,我的心就要融化了。依我看,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了。
    在阿朵和妈妈一道骑骆驼的20分钟内,她的嘴一直高兴得合不拢,她说:“骑骆驼就像骑摇摇车,一颠一颠的太好玩了。”
    我注视着欢笑中的母女二人在骆驼背上围着我所驻足的沙丘绕了一大圈,与此同时,2013年的最后一缕阳光娇艳地绽放在大漠中,将天地染成了一片温暖的玫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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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4 16:00:52
Post #131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杰伊瑟尔梅尔)
 
JadePan 离线 JadePan 楼主辛苦了,我们每天都有大片欣赏啊~~~~谢谢。

说起印度的性侵事件多,记得看过阿米尔汗主持的《印度真相》S1E1。印度文化里重男轻女,利用B超检测婴儿性别,女婴被堕胎,导致印度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穷人又娶不起老婆也嫁不起女儿。这是性侵多的社会背景。楼主上面也说了。 S1E2讲的是少儿性侵,想不到的是男孩子被性侵的比例高于女孩子!

根据他们节目组的调查,无论是堕胎还是性侵,跟社会阶层受、教育程度及财务状况没有直接关联。是人的思维和心灵有问题。
 
旧帖 2014-03-24 17:16:32
Post #132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杰伊瑟 ...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JadePan wrote:
楼主辛苦了,我们每天都有大片欣赏啊~~~~谢谢。

说起印度的性侵事件多,记得看过阿米尔汗主持的《印度真相》S1E1。印度文化里重男轻女,利用B超检测婴儿性别,女婴被堕胎,导致印度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穷人又娶不起老婆也嫁不起女儿。这是性侵多的社会背景。楼主上面也说了。 S1E2讲的是少儿性侵,想不到的是男孩子被性侵的比例高于女孩子!

根据他们节目组的调查,无论是堕胎还是性侵,跟社会阶层受、教育程度及财务状况没有直接关联。是人的思维和心灵有问题。

您真是热情的读者,每天都有回复,感动。
我就觉得印度人性侵的倾向是深入到骨子里的,这应该算不上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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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4 21:53:13
Post #133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杰伊瑟尔梅尔)
 
paradiserain 离线 paradiserain 写得中肯,基础功夫扎实,没有哗众取宠,世面 上所有关于印度的书籍在此贴面前都黯然失色。

LP和穷游网里也找不出写作工夫如此高的人啊;

印度人好色在200年内是无法解决的,中国再过10年也会变成这个局面。新德里就是强奸之都,没有夸张。


之前我说菩提迦耶菩提树是从斯里兰卡移植过来的,但我话没说完。

当初斯里兰卡那棵二千多年的菩提树又是从那里移植过来的呢??

逻辑是这样的:

先是斯里兰卡从菩提迦耶把菩提树移植过来,

之后菩提迦耶的老树被毁

最后印度又找斯里兰卡移植回那棵菩提迦耶的儿子树

  
paradiserain 于 2014-03-24 22:05: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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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氏古建築大全

 
旧帖 2014-03-25 00:17:01
Post #134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杰伊瑟 ...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paradiserain wrote:
写得中肯,基础功夫扎实,没有哗众取宠,世面 上所有关于印度的书籍在此贴面前都黯然失色。

LP和穷游网里也找不出写作工夫如此高的人啊;

印度人好色在200年内是无法解决的,中国再过10年也会变成这个局面。新德里就是强奸之都,没有夸张。
  

感谢您的肯定,不过您太抬举我了,LP和穷游都是商业公司,写作重实用,和我的写作目的不一样,论功底比我好的可有的是。
中国再过10年,我相信倒不至于变成您说的局面的,文化土壤虽已遭了不少破坏,也还是有大中华温文尔雅的底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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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5 08:58:23
Post #135
十四、蓝城夜色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十四、蓝城夜色
 
    在印度旅行的的最大试炼,是当你反复尝试了人心的险恶之后,是否仍会笑对身边所有的人;当你被利欲熏心者的谎言伤害过九十九次之后,是否仍愿以与人为善的心,在第一百次的选择到来时,对他人抱以一份坚定的信任。
    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恭喜了,这并不代表愚蠢或软弱,正相反,这说明你的内心正变得更趋坚强,你选择了追随信仰。
    如果你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也要恭喜你,你是个合格的、谨慎的背包客,可也仅此而已。
    有一次,我们和其他的一些各国背包客坐在车站旁的长凳上等待长途汽车,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凑近我们来讨钱。大家在印度时间久了,都知道这里的乞丐难缠,于是包括我在内的多数背包客都把脸转了过去,不把目光停留在小女孩的身上,然而有一位年轻的金发姑娘却依旧面露微笑,顾盼自如,我心想,你一准会被她盯上。
    果然,小乞丐越过众人,站到了这姑娘的面前,伸出手去推一推她的腿,口里念叨着“卢比,卢比。”
    姑娘微笑着,对小乞丐摇了摇头,口里轻声说“No”。
    小乞丐锲而不舍,只是持续地推她的腿,伸着手要卢比。姑娘的腿每被推一次,她就向着小乞丐和气地轻轻摇头,脸上的微笑始终不曾消减半分。
    由于姑娘从未露出过任何不耐烦的表示,因此她被纠缠的时间也就格外的长,大概在十分钟的时间里,她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摇头的动作,温柔的目光一直都迎向小乞丐的面庞,直到长途车到来。
    我相信,她是信仰的坚定追随者。
    而我,我是个合格的背包客。
 
    又是一座新的城市,在傍晚时分,突突车司机将我们和行李留在了巷子口,客栈的一位帅哥迎了出来,他有着高挑的身材和明亮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灿烂动人,他一手接过我们的一件行李,就带着我们向客栈走去。
    这情景与金城遇到的乌龙客栈事件何其相似,帅哥怎么了?帅哥就不能是骗子么?
    我问他:
    “你知道我在网上预定房间用的名字吗?”
    他说:“我现在手上没有啊。”
    我又有了不详的感觉,便继续追问:
    “那么你在客栈订单里总该能查到吧?”我的口气已经渐趋严厉。
    帅哥好像有点被吓到了,张口结舌地说:“那......应该可以......不确定......”
    到了客栈,我第一件事就是催着帅哥找出我的订单,要与他核对我们的信息。帅哥在前台翻了又翻还是没有找到,说不知道放在哪了。
    哼!
    我重新背起行李,带着毛毛和阿朵便往门外走去。
    帅哥的声音里都透着冤枉:“啊,你们好歹也看看房间啊。”
    ......倒也是,我重又放下行李,跟着帅哥在客栈里转了一遍。
    那是个很温馨的客栈啊,客人几乎已经住满了,有人聚集在风景优美的露台上用餐或聊天,也有人拿着Ipad在每一楼层的路由器设置点附近上网。帅哥推开一扇房门,告诉我们可以用这间,我看了看,房间不错。
    帅哥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他说:“我可以和你核对价格,你定的房间等级是叫做‘豪华间’吗?这一间就是,价格是1400卢比,和你的预订一致吗?”
    完全一致。
    我忽然觉得愧不可当,为了自己方才无礼的态度。我连忙向帅哥道歉,他笑着说:“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担心。”
    所以说,我只是个合格的背包客,仅此而已。
 
    晚上,我们在这家客栈高高的露台上吃到了不错的披萨,虽然那是素食披萨,可比多数本地食物可口多了。在餐桌的旁边,有熊熊燃烧的火盆,客栈的帮工一边为火盆续着柴,一边和自己的女儿嬉笑玩耍。露台一侧上方的百米悬崖之巅,有一座无比壮丽的城堡在灯光映照下闪耀着辉煌的金色光芒,它象是一座用了几个世纪的时间从山巅长出来的城池,又或者,陡立的悬崖就是它威严城墙的一部分。任何人初见这巨堡高墙耸入云端的浩大气势,都会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与它相比,我们一路上见过的任何城堡都无法媲美。露台的另一侧,蓝色的城市已逐渐隐没在夜色中,在错落有致的房屋之间,灯光开始逐渐亮起来,古典风格的钟塔与极远处山顶的一座印度穆斯林风格圆顶建筑交相辉映。
    这座城市,叫做焦特布尔(Jodhpur),是四大有色城市中的蓝城。
    悬崖之巅的城堡,叫做梅兰加尔(Meherangarh)堡。
    如果你在拉贾斯坦只去一座城市,只看一座城堡,那么你一定要选择焦特布尔和梅兰加尔。
 
    焦特布尔房屋外立面的蓝色,据说有防蚊虫的功效,这个没法考证,不过蓝色代表婆罗门的高贵是确定无疑的,印度神灵在绘画作品中的肤色大抵也是蓝洼洼的。最初,城市中仅有婆罗门家庭才能将房屋漆成蓝色,后来没那么多禁忌了,满城的人都有样学样地将房屋漆成蓝色。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蓝色都是一种美妙绝伦的色彩,这颜色内敛、沉静,带点忧伤,因此若从高处俯瞰焦特布尔,你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安宁美丽的城市,那是因为一水的蓝色可以让你对城市的杂乱视而不见,只有投身于街头巷尾,才会觉出这也同样是一座典型的印度城市。
    焦特布尔的很多小巷看上去一模一样,不过在这座城市倒不必担心迷路,有一条可以通车的主街环着梅兰加尔城堡绕了半圈,什么时候找不到路了,只要辨认一下城堡的方向就很容易找到主街。
    我在游人罕至的小巷深处游荡,漫无目的地追寻着眼前不时闪现出的蓝色,任凭那抹蓝色将我带到任何陌生的地方。
    我走过了一片宽广的水池,看到由古奇拉普特人的深宅大院改造成的酒店,院墙上画着为昔日王公服务的兵卒与大象。
    我走过一个小小的阶梯井,一位早起的中年人在井台边上向神牛低声耳语,女清洁工把垃圾扫进手推车里焚烧。
    我走过了一处小小的市场,市场旁有着不知名的印度庙宇,年轻的女孩在神的面前双手合十,静静地倾诉衷肠。
    我走上了山坡,远望着梅兰加尔城堡与蓝色城市的迷人景致,这时旭日才从乌迈.巴旺皇宫的背后冉冉升起,寂静无人的山路上仅有远远的犬吠之声,鸟群不时从它们安家的屋脊上腾空而起,在红日前掠过,留下些模糊的影子。
    我在想,很多年以后,我还会不会记得这个美妙的早晨。
 
(追寻蓝色而去)



(一名白马骑士穿过钟塔城门,十足中世纪的范儿)
 
(集市中一位卖竹制品的小女孩)
 
    我再次沉入城市中,横渡由无数蓝色屋舍组成的海洋,走到了城堡的另外一侧,这已是城市的边缘。我穿过了一扇半掩的铁栅栏,来到梅兰加尔的外围防御墙脚下,有几户居民的家依墙而建,因此我得以攀上了被扒出一道口子的城墙。
    这是焦特布尔最安静的角落,长长的城墙顺着荒芜的山脊呈环形向城堡靠拢过去,环形内侧的低洼处有一弯由护城河演变而来的波纹不兴的湖水,湖边栖息着水鸟。在湖的对岸,正是拔地而起的巨大城堡梅兰加尔。那般波澜壮阔的场面让我极度后悔只携带一枚50毫米镜头出来逛街,用这个焦段,无论如何我也没法把眼前所见收入镜中。
    三个住在城墙边的孩子隔窗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我,他们跑上了屋顶对我大呼小叫,其中年龄最大的男孩用简单的几个英语单词邀请我去他家歇歇脚。
    这是个简陋的家,由两间鸽子笼般的套房组成,房屋里黑乎乎的不见天日。孩子们的母亲是个良善温和的中年女人,她不懂得英语,便托大儿子询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即使我极力推辞,她还是为我准备了一小碟在北印常见的甜腻的椰蓉,以及几张Chapati馕饼。她和孩子们好奇地看着我用馕饼蘸着椰蓉吃,不时地互相讨论着,还发出一阵阵笑声。我看着他们,也掩饰不住发自内心、挂在嘴角的开心的笑意。
    大儿子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月历,指给我看上面的梅兰加尔城堡照片,用了很久的时间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他的父亲在城堡的花园里工作,为辛格家族服务。所谓辛格家族,是指城堡的主人,曾经的焦特布尔公国王族的后裔。
    就在我们困难但却愉快地交谈着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从家里出发之前我曾准备了三套完整的中国硬币,准备在旅程中送给任何为我们提供友好无私的帮助的当地人作为礼物,谁想到到旅程过半了硬是一套也没送出去。于是我拿出了其中的一套,向女主人比划说这是送给她家的纪念品,女主人摇晃着头向我合掌以示感谢。
    她的大儿子一把将硬币抓了过去,放在手里把玩,另外两个孩子好像有点怕他,不敢从他手上把硬币夺走,只好伸着脖子凑过来好奇地看着。
    我告诉他们这些硬币分别是人民币中的一分、一角、五角和一元。大儿子想了半天,问我:“那么这值多少卢比呢?”。我告诉他,目前人民币兑卢比的汇率大约是1:10,所以总共差不多值16卢比。
    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便告辞准备离开了。大儿子自告奋勇要送送我,等我们走出了他的家,走出了母亲和兄弟们的视野,他转回头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心想:别张口,千万别张口,别让我失望,我们就这么挥手道别了吧。
    可他还是如我预料中一样说道:
    “卢比,请给我一些卢比,我需要一些卢比买铅笔。”
    ......好吧,我们只谈卢比。
    我翻出一张20卢比的钞票递给他,那孩子喜出望外,抓住我的手臂问我:“你还会不会回来?你要带你妻子一起来,一定要来啊!什么时候来?今天夕阳的时候好不好?”
    我说“也许吧,再见。”便抽身离去,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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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5 14:56:33
Post #136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焦特布 ...
 
JadePan 离线 JadePan
木吉他 wrote:
您真是热情的读者,每天都有回复,感动。
我就觉得印度人性侵的倾向是深入到骨子里的,这应该算不上冤枉。

看你的文章,不是为了攻略。如你所说,攻略的话,商业的LP就可以解决了。我们受制于日常生活无法长期出游,跟着你这“被迫的gap year”,用你的眼睛和心去感受印度。

很烦那种猎奇贴,浓浓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喜欢你这夹叙夹议的方式,体会到除了异域风情外,还有你对历史和文化的探索和思考,对人的尊重,对家庭的爱护和责任。

很喜欢,所以一直跟着看呵呵。
 
旧帖 2014-03-25 17:17:29
Post #137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焦特布尔)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JadePan wrote:
看你的文章,不是为了攻略。如你所说,攻略的话,商业的LP就可以解决了。我们受制于日常生活无法长期出游,跟着你这“被迫的gap year”,用你的眼睛和心去感受印度。



我倒也愿意分享攻略,在写瑞士篇时供过详细攻略,不过后来的旅程太长了,写攻略是个力气活,有心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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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5 21:41:40
Post #138
十四、蓝城夜色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返回客栈途中,我恰巧与起床后带着阿朵出来逛街的毛毛在钟塔附近碰了头,她来钟塔的热闹集市中要寻找一家据说能够做出异常美味的鸡蛋三明治的小店。
    钟塔广场靠里侧的城门旁,一左一右各有一家卖摊鸡蛋的店,两家的名字完全一样,也都在店外叠放着摞得高高的鸡蛋格,可其中的一家在招牌上注明了“《Longly Planet》推荐”的字样,生意特别火爆,而且来照顾他家生意的多数都是老外。很明显,另外的一家是山寨店。
    我们先每人尝试了一只鸡蛋三明治,果然美味,于是又追加了不少,饱饱地用了一顿早午餐,连阿朵都独自干掉两只。要说他家的摊鸡蛋倒也没有什么秘诀,无非是在通常的调料之外加了点葱,可这点葱却成了点睛之笔,让三明治透出一股我们熟悉的鸡蛋灌饼味道。在到处也找不到正经中餐的印度,这点家乡味简直太能勾起我们的食欲了。
 
    我们沿着上山的小路,走到了梅兰加尔城堡的入口。在数重为巨人修建的沉重的城门之间,有古代王公曼.辛格的女人们为丈夫殉葬投火自焚的明证——雕刻在墙壁上的十五只娇小的、被染成血红色的手印,当年她们最后一次走出这道城门时,默默地逐一伸出右手,蘸着染料将手印留在了此地,这让城堡多少显得有些不祥。除此之外,这城堡在建造之初就曾经在地基中活埋过一位贱民,那是为了破除一位巫师对城堡缺水的诅咒而采取的对策,被活埋的贱民是自愿献出生命的,他以自己的献祭换取了王公对其后人世世代代的照顾。在印度的历史中,个人为了当权者的利益,哪怕只是假想中的利益而牺牲生命的行为,总是能受到普罗大众的敬仰与颂扬,这必须归功于印度教对人民的“教化”。
城堡中开放的区域只是一小部分,这个部分的主体是由宫殿改造成的博物馆。博物馆中的展品还是相当丰富的,包括王族曾用过的轿子、摇篮、武器,以及在拉其普特贵族中特别流行的鸦片烟枪等等。梅兰加尔还是我们在拉贾斯坦遇到的唯一一个提供中文电子语音导游的景点,这确实带给我们极大的便利。

 
(萨蒂的印记)
 
(这张照片蛮有土邦时代的感觉)
 
(豪华的内饰)

    在博物馆之外,一条沿着城墙边缘前进的道路将我们引至一座城堡内部的神庙中,路上经过了很多架设在城墙上的铁炮。神庙附近的城墙垛口个个都是欣赏整座城市风光的绝佳观景点,我在其中找了一个最适合拍摄的垛口,坐在垛口边等待着夕阳落下。
    这个垛口正位于悬崖的顶端,在焦特布尔蓝色房子最集中区域的上空。由此探出头垂直俯瞰200米高差之下的城市,就像观赏一个制作精湛的漂亮沙盘。
    等待太阳落山的过程中,我致力于以蓝城为背景,在空中抓拍到一只突然飞过镜头的鸟,以此来打发时间。这可真不是件容易完成的任务,我拍了足有二三百张雄鹰、鸽子甚至乌鸦的照片,能够准确对焦且背景又蓝得漂亮的不过其中的一两张而已。我拍得过于专著,直到后来透过镜头,发现鸟儿翅膀的边缘都泛起了红色的光,才意识到夕阳时刻已经来临了。
    焦特布尔的空气不如沙漠腹地那么透彻,所以阳光始终笼罩在薄薄的雾霾中,夕阳下的照片并不怎么出色。可在日落之后的半小时,当千家万户的灯光逐渐变得色彩丰富,而城市中大面积的诱人的蓝色也尚在余晖中清晰可辨的时候,焦特布尔简直变成了一个绚丽的童话世界。我坐在垛口前一张接一张地曝光,对清场哨声的反复催促充耳不闻,直到最后,巡视的管理员几乎是押着依依不舍的我走出了城堡。


 
    在梅兰加尔上看到的城市夜景虽然美艳,但画面中缺少了城堡本身总是让我遗憾。
    我一到焦特布尔,就注意到在城市的东南方向,有一座并不十分高的山丘,山丘上隐约存有一些城防工事的残迹,按我的预想,从那个角度肯定可以拍摄梅兰加尔堡及焦特布尔市最完整的景观,感觉或会与金城的落日观景台类似。
    我雇了一辆突突车,一家三口准备在去乌迈.巴旺皇宫观光时顺路到那座山丘上踩踩点。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乌迈.巴旺在这一天不对游人开放,我们白白跑了老远的路程,在意兴阑珊地返回客栈的途中,我反复向司机强调那座小山是一定要去的。
    问题是,我不知道那小山或附近的村庄叫什么名字,跟司机说也说不清。
    我们的司机约有三十岁左右年纪,看上去显得精明强干,不似多数开突突车的中年人那么懒散。他对我口中叙述的“一座小山丘”非常迷惘,一时简直不知该把车往什么方向开了。
    在一座地势略高的桥梁上,我和他同时看到了附近的一处高地,高地的边缘有显著的城墙,毫无疑问,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们围着高高在上的城墙兜了好几圈,突突车进入了位于焦特布尔郊区的这个小城镇。司机一路用印地语打听着怎么才能上山,最终把车停在了一块特别怪异的高大孤石的旁边,孤石顶端有一座须经攀爬陡直的铁梯才能到达的耆那教寺庙。绕过孤石一路向上步行,穿过村庄便可找到登上小丘的台阶。
    我们刚一下车,身边就围上来一群男孩,口里都喊着“One Photo,One Photo!”,要我给他们拍照,等看过了我拍的照片,接着再喊“卢比,卢比”,于是我们陷入了重围之中寸步难行。突突车司机走过来大声呵斥着那些男孩,驱散了他们。走进村庄深处,又有更多的男孩来讨便宜,这一次当他们要我拍照的时候,我坚决地说“No!”,男孩们被拒绝后的窘态引得旁边一群围坐在台阶上的女孩子咯咯直笑。印度的女孩普遍显得比同龄的男孩斯文有礼,她们一眼相中了阿朵,招呼我们过去聊天,个个都拉着阿朵的手舍不得放开。说来也怪,那些刚才还跃跃欲试的男孩子,见我们在和女孩们聊天,没有一个再敢靠近,看来印度男女之间果然自幼便有着根深蒂固的隔阂,也怨不得一些男人见了相对开放、可以一起聊天的外国女游客便象红眼兔子见了胡萝卜。
    从村庄的尽头拾阶而上,我们发现小丘顶端原本的军事要塞已经荡然无存,围墙范围内现有一个贫穷的村落,我对村落的深处有点好奇,便想穿村而过,把这一带的地形探个清楚,司机怕惹是生非,不建议我这么做,因为据他说象这样的村庄一年也来不了几个外国人,被围观倒是小事,若真是被本地人借故纠缠不休的话,他也很难帮我们解围。
    我们绕开村子,走到了面向焦特布尔一侧的城墙上,附近一群本来在练习板球的小伙子都好奇地盯着这来自异国的一家三口看。
    这里果然有极好的视野,对面的梅兰加尔堡从城市层层叠叠的房屋中拔地而起,看得我连声喝彩。城墙外侧的悬崖脚下,在屋顶上玩耍的小朋友们一眼看到我站上了城墙,都对着我兴奋地大叫,向我不停地挥着手。
    确定了取景角度和我要使用的镜头之后,我们下了山丘,乘着突突车准备离开了,村里的男孩子们追在车后面大声讨钱,见我没有给钱的意思,有个坏小子一把抓住了我脖子后的冲锋衣帽子,差点把这件在美国新添置的北脸冲锋衣撕裂了。
    突突车将我们送回了客栈,我告诉司机当晚我还会用他的车,我要再回到那片山丘上的村庄拍摄城市夜景,司机张口便报出了往返五百卢比的高价。我想如果我嫌贵而临时换司机,光是重新找到上山的路都要大费周折,想是这位兄弟也完全了解这一点才会如此报价。今天我要在夜半荒村拍摄,带着他当我的向导兼保镖我心里多少也能踏实一些。也罢,看在他办事毕竟麻利,并且愿意为我们的安全尽心尽力的份上,这钱他也算是挣得有道理。
 
    傍晚,再回到那个村庄时,由于少了毛毛和阿朵,我所受到的关注也少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个小伙子尾随着我,尝试以纯粹的印度式聊天方式与我搭讪:
    “你叫什么名字?”
    我报了个万。
    “你爸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险些将我雷倒在地,我忍不住大笑出了声,笑得他一脸茫然。
    我在三脚架旁等待着光线最完美的时刻,渐渐地,城市的灯光开始象熔炉中淌出的铁水般流动起来,梅兰加尔堡也逐渐被点亮,我一边拍摄,一边兴奋得直搓手。
    司机对我的工作饶有兴趣,他一直盯着照相机显示屏,观察每一张照片的回放效果,我也在拍摄之余向他解说着这些照片之间因光线不同而会产生怎样的细微差异。经过了一整天的同行,我们之间已经多少建立起了一些超出雇佣关系的、对彼此的信任。我站在城墙上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拍摄照片,他则一直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他问我:“你们明天会离开焦特布尔?我希望还是由我送你们去车站。”
    “好啊,多少钱?”
    他轻松地笑了:“你看着给吧,多少都无所谓了。”

    拍完了夜景,回客栈的路正好经过那家生意极好的摊鸡蛋小店,我顺道打包带走了几个物廉价美的鸡蛋三明治,又在客栈的屋顶餐厅点了份炒面,这就是我们一家人的晚餐了。
    吃完了饭,我把鸡蛋三明治的包装袋放在了餐盘里,客栈的帮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帮我们收掉餐盘,他轻声问我:
    “那个袋子是装鸡蛋的吧?”
    “对呀。”
    “麻烦你把它扔到那边的垃圾桶里,我们是不能碰这东西的,即便只是包装也不可以。”
    我猛然明白我是做错事了,这家客栈的主人是一户纯素食家庭,我根本不应该把鸡蛋三明治带上来吃,于是我赶忙向他道歉。
    “没关系,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能去碰它。”
    然后他又继续说道:“嗯......明天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我点头。
    “我想向你解释一件事,你的女儿,她是不是特别讨厌被别人这样?”说着,他用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我又点了点头,我想他肯定是在初见阿朵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阿朵对这个动作的反应。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印度的风俗习惯。只有当我们喜爱一个小孩子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们才会去捏她的脸,我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整天被人捏来捏去的,所以,还请你不要介意。”
 
    在印度旅行的另一项重要的试炼,是在看过无数让人难以理解、难以适应、常常被我们以“奇葩”和“开挂”来形容的现实之后,你会不会了解到其实你对印度的认识中始终是掺杂了许多误解的,这误解来源于我们与他们的国情与文化之间的巨大差异。
    当你了解到这些难以弥合的差异后,又会不会真正愿意去尊重和接受印度,从而与印度之行达成和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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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6 10:17:27
Post #139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焦特布尔)
 
JadePan 离线 JadePan 哈,上班来打卡了。那张夜幕下城堡居高临下整个蓝城的照片很美!
 
旧帖 2014-03-26 14:06:44
Post #140
十五、水上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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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在德里为火车票奔忙一晚上着急上火的遭遇,我再也不敢在交通问题上掉以轻心。在焦特布尔我打算一气安排好了此后所需的所有火车票,但经过一家旅游中介的查询,其中最关键也是线路最长的两张往返泰米尔纳德邦的车票都排到了Waiting List上。旅行中介的建议是,从孟买去马杜赖的车次还比较多,我们可以提前一天就地找家车票代理商购买Tatkal Ticket,即临时增发车票,在他看来拿到铺位的机会不小。至于从金奈返回加尔各答的车票,由于符合我们返程航班时间的车次只有一班,他劝我们为保险起见改订飞机票。思忖再三,我还是舍不得买昂贵的机票,于是自己跑去火车票预订点拿下了一张从金奈到加尔各答的、未订座的火车票,至于前往马杜赖的票则暂且放下不管。此后每隔几天我都会心神不宁地上网查询这张车票的状态变化。
    从焦特布尔去四大有色城市中的“白城”乌代布尔(Udaipur)用不着乘火车,两地之间有很多私营巴士往返。旅行中介卖给我们私营巴士票的时候特意展示巴士的照片给我们看,照片上的巴士堪称豪华,是崭新的全封闭空调双层车,等到了真正乘车的时候,我才发现车况无非与我们在阿姆利则和比卡内尔之间乘坐的巴士相同。虽然这无伤大雅,却又一次告诉我印度商人编个瞎话就像呼吸一样自然顺畅,他们肯定认为说谎是高明的商业策略,而非欺诈。
 
    从加尔各答入关以来,北印度的面貌一贯都是广阔的平原,可从焦特布尔到乌代布尔沿途,车辆却逐渐进入山区,车窗外有时会出现些充满灵气的湿地湖泊,不再象拉贾斯坦的多数地方那么干燥,地貌特征犹如中国江南。
    经过早起赶长途车的一番折腾,在即将到达乌代布尔的时候,毛毛再次发烧了,这次,她的病是由长时间未能痊愈的咽喉炎症引起的。
    如果说得病是印度欢迎外国人的独特方式,那么这个国家也太热情好客了点。
 
    住进了乌代布尔的酒店,我带着阿朵出门去给毛毛购买水果和药品,“买药”这事我在印度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刚牵着阿朵的手来到酒店的门厅,从花园猛然跑进来一只身高超过我胸膛的大狗,它对着阿朵上下打量,口中不怀好意地吐着气,阿朵被吓得浑身颤栗,哭得都快晕厥过去了。我抱起阿朵紧紧搂在怀中,对闻声赶来的酒店员工怒目而视,问他这是谁的狗,为什么不拴?酒店员工自知理亏,只推说是客人带来的。
    此后每次出入酒店的门厅,我都小心翼翼地抱着阿朵,看大狗不在外面才敢露面。其实那只狗性情虽然有点顽劣,倒并不凶猛,并且皮毛被刷得油光发亮,显然受到了主人精心的照顾。它有时会跑到酒店的露台餐厅上摇着尾巴找客人蹭点吃的,阿朵再见它时就不那么害怕了,反而用手指着它对我说:“爸爸快看,好大的狗狗”。
 
    由于毛毛又一次的病倒,她差不多是放弃了乌代布尔的游览,这两天只在酒店里休息。不过我们的酒店倒是个很好的休息地点,在屋顶餐厅上可以望到洁白的城市宫殿,以及皮丘拉湖中心如婚礼蛋糕一样的水上宫殿,那是本地两座水上宫殿中规模较大的一座,古时候是乌代布尔王族的夏宫,如今成了世界最知名的昂贵酒店之一,也是早期007系列电影《八爪女》中著名色魔詹姆斯.邦德糟蹋又一位良家妇女的地方。
    酒店附近有一片临湖的石阶,湖对岸,可以看到城市宫殿所在的城堡。我带着阿朵走到湖边,在台阶上赏景。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叔热情的招呼我:
    “到屋顶上去看,风景美极了。Come!”
    他手指之处是旁边的一处两层高的院落,这院落建在从岸边向湖中伸处去的一片平地上,在院落的天台上能看到两侧的风光,的确应该看夕阳的好去处。
    我直接问他:“多少钱?”
    他听到我的询问多少有点尴尬,停顿了一下才说:“不贵呀,50卢比。”
    我随他走上了屋顶,眼前宽广的皮丘拉湖一览无遗,湖水清澈,湖的尽头有远山如黛,前方正对着的豪华湖心酒店旁停泊着几艘小船,左手王宫,右手夕阳,单是看着湖水上的点点波光,都让人内心生出难以抵挡的慵懒,这与我们来到印度的一个月内所见的城市面貌截然不同。另外,乌代布尔还是个艺术之都,街头处处可见乐器商店与赏心悦目的画室,本地民间画师在传统“细密画”方面据说颇有造诣,怪不得这座城市得了“印度次大陆最浪漫的地方”的称号。
    大叔不停在我耳边套着近乎,夸一会阿朵乖巧漂亮,再向我推销乘他的摩托车去湖边的山头上看风景,见我不动心,仍回头去夸阿朵乖巧漂亮,然后又向我推销细密画的课程。他从怀里掏出个本子,让我打开翻翻,我见上面有不少中国人在此学画之后留下的溢美之词,无非是称赞老师耐心和蔼,教导有方。不过,上面所称的老师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出现过好几个名字,所以这位大叔显然不是什么细密画老师,他只是作为某个画室的中介人赚取佣金而已。大叔用手指头戳着本子上的中文对我说: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我的学生,可他们写的我都看不懂,你一定得跟我说说,他们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一概而论地对他说,这些留言都夸您才高八斗德艺双馨为人师表毁人不倦什么的。
    有两个欧洲小青年也走上了这个屋顶,大叔这才转移目标,暂时放过了我。
    最后的阳光渐渐将湖水染得通红,一艘游船逐日而去,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余波,在湖水中荡漾开来。
    欧洲小青年看过了日落正要离开,大叔把路一横,手一摊,不好意思,一人50卢比。
    两人吓了一跳:“这还要钱?”
    从他们愤愤不平的反应,我觉得这俩人肯定到印度还没多长时间。
    “要钱的要钱的,不信你问他——”大叔的手指竟然就向我指过来。
    我才不当你的帮凶呢,我抱着阿朵离开了屋顶,留下他们仍在争执不停。
 
    刚下了屋顶,阿朵一边推我,一边大声地叫起来:
    “大象!大象!爸爸快看大象!”
    我以为她所说的大象必是画在某个墙面上的细密画,可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瞧,天哪,真的有一头身上披着彩绘,肤色乌黑的大象站在湖边。
    近在咫尺地站在那庞大身躯旁边的感觉颇为震撼,这与在动物园远远地观望完全不同。阿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象的一举一动,哪怕大象只是抬一下脚,都会引起她的喝彩。
    阿朵的叫喊如同给驯象人打了一针兴奋剂,他乐得都找不着北了,一连向阿朵招手不停,作手势要阿朵骑到大象的背上。
    自斋普尔琥珀堡错过大象之后,我们一直都希望有机会能让阿朵弥补这个损失,不想在此又与大象不期而遇,我惊喜异常,向驯象人问价,可是他却死活也不肯报出个准数,可能是在心里发狠必定要对我痛宰一番。
    我问阿朵:“你想不想骑大象?”
    阿朵使劲摇了摇头说:“我不敢。”
    我试着抱起阿朵走向大象,阿朵吓得在我怀里挣扎,见她如此,驯象人显得比我更加失望,恨不得亲自动手把阿朵扔到大象背上去。
    我和阿朵并排在湖边的矮墙上坐下来,细细观赏着大象,驯象人见生意已经无望,仿佛每让我们多看一眼都吃了亏,赶着大象便要离开,我忙掏出照相机,拍下了大象的照片。驯象人听到快门声,眼睛又开始放光,跑到我身边来要拍照的钱,我心里气恼他的贪婪,把照相机中刚刚拍好的照片当着他的面删掉了,驯象人这才失望地离开。
 
    清晨的皮丘拉湖边,石阶上有好多人在晨光中洗衣、沐浴,捶打衣物的声音在静谧的湖面上飘荡着,不绝于耳。
    我又见到了那位拉我上屋顶的大叔,他正在和身边的一位中年汉子一起刷牙,他对中年汉子毕恭毕敬的,我猜那说不定是他老板。
    印度底层民众中间仿佛从来不知道牙刷为何物,他们刷牙的工具不是树棍便是手指头。那位中年汉子一边拿着根小树棍在嘴里刮呀刮,一边向我畅谈自己专攻细密画的艺术人生,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讲到动情之处,扭头对大叔喊道:“快把我那本留言册拿来。”
    我赶紧拦住他说:“不用......我鉴赏过了。”
    大叔冲他摇晃了两下脑袋,印证了我的话。
    “好吧,那今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和我学画吧。”他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
    “我没时间啊。”
    “画一幅只需要10分钟。”他瞬间揭穿了我的挡箭牌。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是个普通青年,其实对绘画不感兴趣......我......”
    我的话没说完,手还举在半空呢,中年汉子却愤恨地扬长而去了。



(刷牙)
 

(靠城市宫殿一带的皮丘拉湖岸边有一处比较宽敞的平台,每天早晨有数百只鸽子停留在平台上等着市民来喂食。)
 
    我和阿朵沿着湖岸散步,穿过湖上的人行桥,沿着弯弯曲曲的主街前进,就到了城市宫殿的门前。
    在土邦时代,乌代布尔是个强盛的邦国,它的实力在拉贾斯坦位列第三,仅次于斋普尔和焦特布尔。城市由乌代.辛格于16世纪主持修建,从建立之初,全城的房屋就都被涂成了白色,巨大的城市宫殿建在紧邻皮丘拉湖之处,现在宫殿中开放游览的只是总面积的一小部分,而其余的部分,都被改建成了穷奢极侈的王宫酒店。
    乌代布尔的宫殿精致有余而气势不足,在看过了蓝城的梅兰加尔堡之后,这座宫殿相较之下很难再吸引我的兴趣。所以说乌代布尔与拉贾斯坦的多数城市不同,它的魅力不在古迹,而在于唯美的皮丘拉湖所带来的那股安逸的小资情调,这种情调与我们熟悉的印度多少有些格格不入,所以窃以为,走遍了北印度之后却最唯独最爱乌代布尔的人,其实骨子里一定是恨印度的。

    我们穿过城市宫殿的核心部分之后,进入了位于湖边的花园,我打算穿过花园去登上南边的一座小山,我们走了很远的路,眼看那小山已经渐渐靠近,却被一名酒店警卫拦住了,原来我早已脱离了城市宫殿的游览去,误闯进了五星级酒店的范围。
    要步行绕过这个酒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条偏远的路上几乎没有游客,想拦一辆突突车代步也很困难。阿朵很快就走不动了,我抱着她继续前行,用了一个多时才来到那座山峰脚下。
    这座山位于湖东岸,设有一条登山缆车道,专门用来载游客登高俯瞰乌代布尔。我认为这是乌代布尔全城最值得游览的线路,山顶上不仅风光秀美,而且特别让我心情舒畅的是缆车票的价格不区分本国人与外国人,所以显得极端便宜。在印度,外国人购买各景点门票动辄就会比本地人贵十倍以上,象这样捡便宜的事情还是比较罕见的。
    从山顶的观光平台,可以望见城市宫殿与皮丘拉湖的全貌,也只有从这里,才能感受到乌代布尔的确是一座雪白的城市。
    阿朵对白城兴趣不大,但是坐缆车可对她的胃口了,说起来,这还真是阿朵人生中第一次乘坐缆车呢。

    毛毛的病势逐渐见轻,她无论如何不愿再留在酒店休息,我们在温暖的中午一起来到乌代布尔的一家能够俯瞰湖光山色的酒店用餐。艳阳高照之下,我们斜倚在靠榻上,看着鸟群在低处的水面上飞行,在乌代布尔,最好的休闲活动莫过于此。
    然而在那天的晚上,阿朵也开始咳嗽不止,体温升高。
    我在开篇便曾经讲过:印度不适合带孩子旅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由于在印度要保持健康是很有难度的事,我们一家人在这次旅行中简直病得此起彼伏,五十天之内,三口人共病了六次,其中算上在泰姬陵的呕吐的话,阿朵一个人就病了三次。
    冬季在印度北部旅行,对健康的威胁除了卫生状况堪忧之外,也包括跨度很大的早晚温差,这在气候干燥的拉贾斯坦尤为明显。雪上加霜的是,印度的客栈和酒店都没有给客人准备棉被的习惯,无论多冷的天,在客栈床上铺的只是一层毯子,我们经常需要穿着抓绒衣和袜子睡觉。
    好在,只要离开了乌代布尔,我们将步步走向温暖的南方,直到印度次大陆最南端的泰米尔纳德邦,与北印度相比,那会是一个迥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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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6 14:07:34
Post #141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焦特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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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dePan wrote:
哈,上班来打卡了。那张夜幕下城堡居高临下整个蓝城的照片很美!

我也挺喜欢那张,蓝城最上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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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7 08:28:21
Post #142
十六、一路向南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十六、一路向南
 
    我们从乌代布尔乘坐长途汽车,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到达了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这个不甚出名的城市是我们到达孟买之前的前哨站。
    阿朵的体温还是有些高,她在汽车上多数时间都在我怀里睡觉。
 
    到达艾哈迈达巴德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下车取好了行李,掏出手机把记事本中预定酒店的名称和地址展示给几位突突车司机看,他们仔细研究了半天还是一脸的疑惑,我看着他们的举动,逐渐明白了这些司机是看不懂英文的。
    司机中有一位英文还不错,他拿着我的手机,大声朗读我预定的酒店地址,只见其他人听了都在摇头,他向我解释说这个长途车站在郊区,而酒店在城市中心,两者相距得有20公里左右,大家嫌远都不愿意去,并劝我乘坐公交车。
    由于阿朵尚未痊愈,我只想尽快赶到酒店休息,便说无论如何我也想雇突突车,那位司机把我的意思对别人翻译了,硬是从人群中揪出了一位,安排我上了他的车。临走之前,负责翻译和沟通的那位司机反复告诉我,因为路途远,总价可能会超过300卢比,到结账的时候可别嫌贵,并让我查看计价器已经归零了。
    要使用计价器?这可是我们在印度从未有过的待遇。
    我们的司机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往艾哈迈达巴德老城驶去。
    沿路之上,我们在老城区附近找到了一家麦当劳,毛毛走进店里去打包快餐,我抱着阿朵坐在突突车上等待。两个小女孩走到突突车旁边向我伸手讨钱,这两个女孩与我之前看到的乞丐颇为不同,她们的穿着并不破旧,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学生,并且在我拒绝之后,她们依旧保持着微笑,其中的一位恶作剧般地用手在我的腿上呵痒。她们都喜欢阿朵,与其说是在讨钱,不如说是在逗着阿朵嬉笑。等到毛毛打包好快餐走出了麦当劳,司机重新发动了突突车,我与小乞丐之间自然而然地互道了再见才离开。
    到达这个城市以来,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比如突突车司机不懂英语,并且不愿意接活,第一次遇到雇突突车打表计价的待遇,以及我遇到了两个友好的小乞丐,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已经走出了北印度骗子和奸商最为密集、民风彪悍的地区。
    到达了酒店,计价器上显示金额220卢比,这简直是太合算了,以往200卢比最多只够我们走上五公里的路程。因为在麦当劳让司机久等了,我额外给了他一点小费,司机立即喜笑颜开,好像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小费这回事。
 
    我们入住了一家相当现代化的酒店,房间里各项设施完善而又干净。我们的客房服务员帮助我们跑前跑后地安排,又将全部行李扛进了房间,我递给他一张小钞以示酬谢,他当然是非常开心,并且从此便盯上了我们的房间,经常会跑过来询问我们还有什么需要。
    第二天我请他帮我拿瓶矿泉水,给了他一张50卢比的钞票,五分钟之后,他拿着水和30卢比找零敲开了我们的房门,却死死攥着那30卢比不肯撒手,眼珠在我和找零之间不停转动,瞧瞧我再瞧瞧钞票,再瞧瞧我,再瞧钞票,眉梢还不停地向我挑动,我觉得他那种销魂的眼神已经近似于性骚扰了,赶紧从他手里抽走了20卢比,剩下的算作他的小费。
    在舒适的酒店房间休整了一夜,阿朵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咳嗽了,所以说在旅途中有时还是不能为了省钱太亏待自己。
 
    我们在酒店订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本市的两个著名的台阶井观光,这也是我们在这座城市停留的主要原因。出租车司机一直对我们爱答不理的,好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小费这回事,这倒也好。
第一座台阶井距离艾哈迈达巴德有十八公里,名叫阿达拉基台阶井(Adalaj Vav),建成于16世纪,关于这座台阶井还有一段古代王后为被穆斯林征服者杀害的国王投井殉情的凄美故事。正因如此,我一直会把这座台阶井与距离艾哈迈达巴德150公里之遥的帕坦(Patan)村的“王后阶梯井”混淆,而那座遥远的台阶井据说在全印最为精美,可惜我们此番实在没有时间为了它长途奔袭了。
    阿达拉基台阶井与我们此前在北部见过的台阶井,如斋普尔附近的月亮水井的建筑形式截然不同,它不是那种呈倒金字塔形、边沿凿满复杂梯的开放式造型,而是更像一座置于地下的宫殿,从入口开始,一道长长的斜坡上的台阶从地面一直通往水井的最深处,这斜坡被人为地分割为数层建筑,每一层建筑中都有由石头雕刻而成的众多精美廊柱。
    我们刚刚进入阶梯井,忽而听到了熟悉的家乡话,只见两位手中提着自行车头盔的中国老人从里面走出来,刚好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这二位老哥有点眼熟啊。
    对了,这不正是与我们乘同班飞机从昆明赶赴加尔各答的那两位老背包客吗?太巧了,我们自落地加尔各答一别之后,各自在印度的广大国土上奔波了一个多月,今天竟然能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小城艾哈迈达巴德不期而遇,真是缘分不浅。
    我走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认出了我们。
    两位老先生看上去已经不似刚刚出发时那么意气风发,风尘仆仆的脸上掩不住疲态。他们告诉我说,在印度这段时间的遭遇简直一言难尽,水土、饮食、卫生条件、风俗习惯多方面的不适应使这趟旅行困难重重,两人都曾经得过病,其中一位因为情况紧急还住了两天院,到现在依然咳嗽不止。我完全能够想象,如他们这般凭火车与自行车相结合的方式游览印度全境,的确是殊为不易,想必吃了不少苦。
    合影留念之后,我与他们匆匆话别,此后他们还要在印度中部周游很久,我们则会一路向南疾驰。
 
    阿达拉基台阶井很可能是本市最为热门的景点,来此观光的游客络绎不绝,不过那些游客统统都是印度人,说到外国游客,在刚才那两位老先生离开之后,看起来就只有我们一家人了。所以我们刚一到达,就吸引了很多好奇的目光,平均每过两三分钟都会有人向我们提出合影的要求。
    一辆旅游大巴带来了一群前来观光的学生,这使围观中国一家三口的运动愈演愈烈。那些少男少女们看我们的时间倒比看台阶井更长,他们毫不客气地把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向我们指指点点地评头品足,并且几十只手机照相机一起对准我们咔嚓起来没完,让我们感觉自己就像走上红地毯的明星。看看大家都拍够本了,带队的老师才一声呼哨,带着这帮心满意足的学生走了。
 
    与阿达拉基台阶井相比,火车站附近的达达.哈里台阶井(Dada Hari's vav)形式相同但规模略小,但这里格外清静,只有一个当地野导游一见我们就走上来解说,打算赚点小钱,除此之外别无一人。
    这座台阶井最大的好处是下井的台阶没有封闭,并且井水早已干枯,所以我们可以通过阶梯一直下到井底。这是印度展示给我们的又一个具有奇幻色彩的建筑,从地面上的台阶井入口处向阶梯深处观望,会觉得这座奇异的建筑深不可测,幽暗的井底虽就在阶梯的尽头,却怎么也看不真切。而每走下一层,光线就骤然减弱几分,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步步走向幽冥地府。到最下层的圆形井底时,一切全被湮没在黑暗中,等过了几分钟,眼睛才能看清身边的环境。从这里举头仰望,头顶上高高的圆形井壁在井口透进来的光线折射中看上去如同进入异域空间的通道。

    除了台阶井,这城市中的贾玛清真寺也值得逛逛,不过进入贾玛清真寺的过程有点复杂。清真寺位于城市的核心区,汽车进不去,甚至于突突车都寸步难行,我们的司机只能把我们放在集市区的边缘,我们需要一路打听着步行走到清真寺去。
    一走进乱糟糟的集市区,我们先看了回热闹。一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从闹市街头穿过,队伍的最前面是举着标语的妇女,男人的队伍跟在后头,队伍中常常爆发出激昂慷慨的口号,他们见我举着照相机,都兴奋地向我挥手,请我为他们拍摄。
这回,肯定是反政府示威吧?
    后来我拿着拍摄的照片请酒店经理帮我翻译标语上的文字,他说这是一场某党派为竞选造势的游行。看我一脸失望的样子,他肯定在想,你们这帮居心叵测的外国人整天盼着我们的国家出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穿过集市的路越走越艰难,贾玛清真寺附近人流拥挤,水泄不通。我眼看着前方屋顶上停着数十只恶狠狠的鹰,它们黑色的身影不时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不久,我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的味道,我们走进了血流成河的屠宰区,各家肉铺里的穆斯林手持尖刀从剥了皮的羊腹中掏出内脏扔到街上,屋顶上蹲守的鹰见了立即俯冲下来,互相抢夺着,将内脏撕成碎片。走到这里,就距离清真寺不远了。
    艾哈迈达巴德的贾玛清真寺显然非常古老,但远不如德里的贾玛清真寺雄伟壮观,只是以祷告厅中的260根廊柱闻名。这是我们在印度最后一次见到清真寺,从此出发越向南行,伊斯兰教的影响就越小,次大陆的最南端将完全是印度教的天下。

    我本来对南印寄予厚望,可我们此前的旅行出了太多状况,仅是养病、火车坐过站、车票作废和跑去伦腾博尔参加无聊的Safari这几样就占用了一周多的时间,因此我们只得删掉了在南印计划要走的城市中的一半,确切的说是删掉了整个西海岸,包括大麻天堂果阿、水乡喀拉拉邦以及能同时望见阿拉伯海与孟加拉湾的次大陆最南端,我们也非常遗憾地放弃了交通实在不便的内陆名胜石头城亨皮。好的方面是,在调整了计划之后,我们的时间还够好好逛一逛东海岸沿线的诸多印度教圣地,看看从来未受到伊斯兰教文化影响的本源的印度教是什么样子。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要途径南印度的门户城市孟买转车去奥兰加巴德,瞻仰印度大名鼎鼎的两大石窟——阿旃陀与埃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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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7 10:02:44
Post #143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乌代布尔)
 
JadePan 离线 JadePan 呵呵,终于进入南印度了。可惜楼主删除了不少南印的行程。那是不是印度的行程快结束了?

对于南印了解很少。只看过2013年印度大片(窃以为是一烂片)《金奈快车》,赫然发现南印居然是一片青山绿水之地啊。
 
旧帖 2014-03-27 12:29:42
Post #144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乌代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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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dePan wrote:
呵呵,终于进入南印度了。可惜楼主删除了不少南印的行程。那是不是印度的行程快结束了?

对于南印了解很少。只看过2013年印度大片(窃以为是一烂片)《金奈快车》,赫然发现南印居然是一片青山绿水之地啊。

印度人对我推荐过这部电影,说是风靡一时。
我们的印度行程是快结束了,我们在南印的旅行也就是持续了一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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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8 09:24:11
Post #145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乌代布尔)
 
刘小康 离线 刘小康 很喜欢你镜头拍出来的的效果,你的照片都是经典,本周10个好评全部送给你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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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三尺剑,仗剑走天涯,与子共相伴,梦里醉江南

 
旧帖 2014-03-28 10:02:37
Post #146
十七、岩石中的奇迹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十七、岩石中的奇迹
 
    奥兰加巴德(Aurangabad)是一座普通到全无特色的印度城市,若不是因为两大石窟的存在,它必然混在印度地图上多如繁星的城镇当中籍籍无名。
 
        阿旃陀石窟距离城市有百多公里,单程起码要两个半小时车程才能到达。石窟位于一片干热的河谷地带,河流转弯之处的外围山崖上被开凿出了一大圈洞窟,窟中珍藏着年代久远的壁画与石雕佛像。阿旃陀石窟是纯粹的佛教石窟,咱们的唐长老当初游历天竺时曾来此朝圣。如今,来印度的佛教徒除了朝拜恒河流域的众多佛迹之外,很多人也会来阿旃陀追随唐长老的足迹,尤以两岸三地的华人为盛。
        阿旃陀石窟开凿于印度古文化的鼎盛时期——笈多王朝,这是介于孔雀王朝与莫卧儿帝国之间的一段短暂的统一而昌盛的印度本土王朝。说是统一,其实笈多王朝主要还是统一了印度北部,而向南扩充疆土的步伐不如莫卧儿王朝来得凶猛。
    笈多王朝建立在政治重心本在中亚地区的贵霜帝国的废墟之上,虽然本身奉婆罗门教为国教,却也从贵霜帝国遗传到了对佛教的尊重。笈多王朝统治期间也是佛教对中国影响最甚的一段时间,早于唐长老去天竺取经的高僧法显,曾经亲眼见证过笈多王朝的繁荣。法显到天竺时,时值笈多王朝的第二任统治者超日王旃陀罗·笈多二世在位,这位印度史上著名的君主并不以军事为能事,却将印度古代的文化艺术推向了巅峰。现在的印度人普遍怀念笈多王朝,奉之为印度的黄金时代,就如同我们对大唐盛世总是怀有一份情结一样,原因正在与那是本土文化空前绝后的高峰。
        旃陀罗·笈多二世在自己的宫廷中私人收藏了九位各个领域的大师级学者,号称宫廷九宝。其中名望最高者是被称为“印度的莎士比亚”的剧作家迦梨陀娑,他的作品《沙恭达罗》是印度史上最为著名的戏剧。另外,印度享誉世界的两大国宝级史诗也均是在这一时期编纂完成的,再加上笈多王朝在佛教造像与绘画艺术方面取得的辉煌成就,足可看出其在文化方面对后世的深远影响。
        阿旃陀石窟位列世界文化遗产,在印度石窟中名胜最盛,可我在游览时,却觉得多少有些失望,因为与我国同时期兴建的龙门、云冈两大石窟相比,阿旃陀石窟中的佛像残损严重,并且雕刻技法也略逊一筹。第一窟、第十六窟、第十七窟中的壁画本应最为引人瞩目,可惜它们同样遭遇过严重的损毁,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只能看清大型壁画中的局部,与敦煌壁画铺满墙壁的流光溢彩没法相提并论。
    印度中部的气候与北印已有极大的不同,即便我们是在每年最凉爽的季节造访,每日正午过后,气温仍会蹿升至超过30度。石窟所在的谷底一丝风都没有,走上几步便觉暑热难消,而石窟内部虽不会被阳光直射,却并无凉意,反而显得更加闷热。阿旃陀石窟终年处于这种湿热环境中,恐怕也加速了壁画的褪色。我觉得阿旃陀倒不如仿效敦煌,在原址之外另建壁画石窟的仿制品,那会对访客观赏壁画的原貌大有帮助,也能间接减少游人在石窟内的逗留,从而起到保护壁画的作用。
    整座石窟看下来,我以为石窟造像艺术虽然源自印度,但真正使之发扬光大者却是我们中国人,中国四大石窟中的任何一个都比阿旃陀精彩。


(这是个在印度比较罕见的六道轮回图的残余部分)

(这个石窟中心的佛塔是亚洲各国所有佛塔的雏形)
 
    我初到奥兰加巴德,就在客栈所在的这条街上到处寻找火车票代理点,要搞定从孟买去马杜赖的车票,可是来回走了好几趟却一无所获,有一家旅游中介告诉我说,我想买的那种临时发售的Tatkal Ticket在每天上午是不会放给代理点销售的,只能自己去火车站排队购买,到了下午,如果尚有余票,在网上通过代理渠道才能拿得到。没有办法,我只好约了带我们去埃洛拉石窟的出租车司机,请他提前到酒店接我,在观光石窟之前,我先要跑一趟火车站,试试购买Tatkal Ticket。
    早晨八点,火车站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我的司机说这些人都是来买Tatkal Ticket的,听到这话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再一问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人家说Tatkal Ticket要到上午十点才开始发售。
我们当天的安排是上午赶去埃洛拉石窟,午后返回火车站,乘前往孟买的火车离开,除非放弃埃洛拉,否则我是没有时间活活等到十点的。
    我正在一筹莫展,有个常年混在火车站的黄牛党走了过来与我搭讪,听到我的需求以后,他说:“我给你介绍一家车票代理,说不定能有办法”。于是小黄牛带我去找大黄牛,也就是临近车站的一家车票代理商。大黄牛确认了我想要的车次,答应替我拿票,让我九点以后来取。
    走出了大黄牛的办公室,我心里还是很不踏实,这一天的行程太紧张了,任何环节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南印之行泡汤。
    我掏出了一张50卢比的票子,在小黄牛眼前晃了晃,小黄牛乐坏了,问我:
    “这是给我的吗?”便要伸手去接。
    我把手往回一撤:“如果我九点准时拿到了票,那这就是你的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黄牛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我回到出租车上,司机发动了汽车,刚一起步,就和一辆从旁侧疾驰而来,想要在前面停车入位的汽车狠狠地蹭了一下。
    我心想,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我的时间这么紧张,还得等他处理交通事故。
    好在印度人处理交通事故的程序比我想象的简单多了,两位司机走下汽车例行公事般地互相咆哮了一顿,然后我的司机就骂骂咧咧地上车,开车送我回客栈了,看来这种刮蹭事故在印度根本不算个事。
    我们在印度走了这么远,说起来见印度人在街头吵架的情况屡有发生,大体都是这种不见得怎么认真的互相咆哮,可吵到动武的情况却很少见,我只在加尔各答见过一次。那是两位身材枯瘦的男人在街上互相撕扯,他们极度营养不良的体格看上去就算尽全力进攻也没法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可还有另一位比他们二位更瘦的男人楚楚可怜地站在两人中间劝架,当时我真替他担心。
 
    回客栈接上了毛毛和阿朵,我们迅速退了房,九点钟前后返回了那家车票代理门店。
    如果运用得当的话,一点点小费在印度旅行中果然是能收到奇效。帮我盯票的小黄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时间到了九点,他显得比我还急,反复和大黄牛交涉。大黄牛懒洋洋地打了一个电话后,得知票已经拿到了手,小黄牛立即便去跑腿,不一会的功夫,他从车站的方向返回了,手里举着那张不知他们通过什么门路拿到的宝贵车票,我在仔细核对了票面信息后,把许诺过的小费给了小黄牛。
为了这张车票,我还向大黄牛支付了900卢比的高昂佣金,不过这钱付得也算是是物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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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8 10:03:31
Post #147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乌代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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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康 wrote:
很喜欢你镜头拍出来的的效果,你的照片都是经典,本周10个好评全部送给你happy

感谢好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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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8 10:44:01
Post #148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两大石窟)
 
fantasying 离线 fantasying 因为《被迫的间隔年》而来看,这篇依旧精彩而独特
 
旧帖 2014-03-28 12:11:32
Post #149
十七、岩石中的奇迹
 
木吉他 离线 木吉他 埃洛拉石窟距离奥兰加巴德只有半个多小时车程,因为早晨的时间都用在了买火车票上,我们在这座石窟只能停留三个小时就一定要返回火车站。
    事实证明,用三个小时游览埃洛拉石窟真的是远远不够。这座石窟一扫我对阿旃陀的失望,仅仅那座人间奇迹般的第十六窟,就够我们静静地在里面耗上一整天。
    埃洛拉十六窟又名"羔拉什庙",,是一座印度教石窟,其实用石窟来形容这座伟大的建筑有点不太准确,那其实是一座完整恢弘的印度教寺庙,这座寺庙是通过开凿山体,在山崖上直接雕刻出来的,包括每层庙宇的室内空间也是掏空岩石内部形成的,从头到脚,除了雕凿以外,寺庙的建设过程中没有采用过任何其他的建筑工艺。当年的雕刻方法并非从下至上,而是从寺顶开始向下雕刻至底层廊柱,逐渐将整座山凿成了寺庙,这种方法如果用在普通的石雕上倒也正常,但这可是一座高有三十余米的大寺,设计者掌控全局的能力和工匠们投入的精力令人难以想象。
    埃洛拉十六窟的开凿过程超过了百年,在几代人的努力之下才告完成,是人类对神的无上崇敬使这座超越想象极限的建筑成为现实。印度虽然全国各地皆有浩大的古代建筑留存,但其中最让我为之倾倒者只有三处,分别为阿格拉的泰姬陵、焦特布尔的梅兰加尔堡以及眼前这座埃洛拉第十六号石窟。
    石窟内部被悬崖绝壁环绕,象一个院落,巨大的庙宇立在中间,庙墙上附有虽经千年风化仍相当精美的浮雕。庙宇构造遵循印度教的传统,前为难提神牛殿,后为湿婆主殿。主殿两侧各有一块高挑的石碑,和一只身高与实物相仿的石雕大象。观看石窟全景的最佳地点要从石窟外围拾阶而上,走到石窟背后的悬崖顶端,从此边沿向下方垂直探望整座石头寺庙,可见寺庙的塔顶被层层巧夺天工的石雕簇拥着,看似仅咫尺之遥,可脚下却隔着三十米高的森森绝壁,那摄人心魄的场面真教我们叹为观止。
 
    除了十六号石窟,埃洛拉还有分属印度教、佛教与耆那教的其他诸多石窟,其中当数耆那教石窟最为精致,最花心思的那座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号的十六号石窟。我们在游览佛教石窟的时候又被一个学生团体包围了,这次我们可没时间与他们挨个合影留念了,午时已过,再不离开,前往孟买的火车可不等人。

    入夜之后,我们到达了孟买(Mumbai)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古老火车站——维多利亚火车站,这火车站的主体是一座布满尖顶的古色古香的大型建筑,站内站外有很多结合了英伦风格与印度本土特色的石雕。
    为了好好休整,我在孟买预定了一家价格挺贵的酒店,连税在内一夜住宿要3100卢比,并且酒店的位置就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附近,步行就可以到达。或许由于我们的到达时间已是深夜,完全没有另投他店的可能,这家酒店分配给我们一间最烂的房间。这个位于顶层厨房旁边的燥热房间窄到放下行李就没地方容身,并且竟然还是个斜坡顶。床的宽度只有一米三,分明就是个摆设了两个枕头的单人床,根本没法睡下一家三口,我只好请客房服务为我们在地板上勉强挤下了一个床垫,我好睡在地上。印度的酒店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往往都会把酒店里糟糕的房间分配给有预订的客人,而把好房间留下来用于吸引找上门来的客人,这使得我们有时会到达一座新的城市之前,经常在预订和不预订之间犹豫不决。
 
    去奥兰加巴德的时候我们仅是在孟买转了一趟车,没有机会体验这座印度最现代化的大都市,现在我们有了一整天的时间,也不打算再去寻找什么文化古迹了,只想带着阿朵在孟买的海边走走,看看印度的另一面。
    我们在旅游手册上找到了一家位于海滨并且据说能做出地道的打边炉的中国餐厅,要美美地吃一顿中国海鲜火锅了。
    一进餐厅,便觉得装潢非常亲切,这显然是华人开的餐厅,餐厅里的服务员都是第二代老华侨了。帮我们服务的那位亲切的老者走过来用中文与我们交谈,他说印度的华人多数都生活在加尔各答的唐人街,有十万之众,而孟买的华人,包括他自己都是从加尔各答迁居而来的。
    火锅很快端了上来,这是典型的广东菜式,用料干净口味清淡,虽然也没什么名贵食材,可对我们来说却是上好的珍馐美味,阿朵也同样喜欢得要命,我们一家人连火锅中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其实我们平素在家对饮食很少挑剔,可在海外游荡久了,却愈发觉得“舌尖上的中国”美名不虚,不说别的,光是筷子的使用就足以反映出中华文明之含蓄与雅致,其中的韵味够在饭桌上动刀动叉的西方人学习一个世纪的,至于用手抓饭吃的民族——那就更不用说了。
    离开这家饭庄,只再向前走上两百米,我们就站到了阿拉伯海的一片汪洋近前。沿着弧形的海湾,有一条宽阔的滨海大道向北一直延伸进远方欣欣向荣的高楼大厦的中,大道的另一侧,立着许多现代化的海景公寓,在海边散步的人群气质时尚而开放,着装也非常西化,但凡见到个穿纱丽的女人,多半是外省人,看来孟买果然是印度最接受外来文化的城市。要是没有这样的城市作印证,我真想不通印度是怎么混进金砖四国的队伍的。
 
    晚餐时分,我见到街头有一辆又一辆巴士将数不清的穆斯林运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处院子中,列队走进院内的白帽子数以千计,颇为壮观。这回,我再也没盼着这是什么反政府示威了,在印度,大型集会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们从城市的这一端乘坐出租车前往另一个火车站,一路上穿越了孟买市的核心。出租车行驶在城市上空的高架桥,桥边是老市区密集的洋房,远处的几座摩天大厦灯火通明,在夜色的掩护下,孟买市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上海的风范。
    下一步,我们将乘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孟买穿越半个印度到南印的文化核心城市马杜赖去,那将是我们全程中乘坐时间最长的一趟火车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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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4-03-28 12:12:10
Post #150
Re: 一家人的间隔年——50毫米印度(更新至两大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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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tasying wrote:
因为《被迫的间隔年》而来看,这篇依旧精彩而独特

欢迎老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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