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位置 磨房茶舍 / 深圳 » 论坛 » 磨房茶舍 » 西藏.刹那 // 更新:拉萨的人和狗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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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7-10-17 22:33:29
Post #26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Re: 我在西藏喂马

白色盐湖

第一次经过的时候看到白色茫茫的它,远处还飘飘渺渺地起着烟雾柱,大家在猜测这是一个盐湖还是因为积了雪,才在一片秋彩水蓝中白得如此出众,湖心的一道长长的堤坝浑体洁白,如果是雪,那是积了多久的缘故,才让它白得毫无破绽。

因那个午后要去寻访色林错的缘故,返程时大伙才按捺不住孩子般的好奇心,驾车直驱草原,小心翼翼地避开湿地,穿过一大群牦牛,路过牧羊人那稀疏又空荡荡的房子,终于来到它的跟前。一条白色的小路通向一座白色的小山,它紧连着一大片白色的沙滩,阳光所落之处无不耀眼夺目,风裹挟着粉尘,但一切又安静得出奇。原来,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白色,山、沙滩、堤坝、被风吹起的粉尘,都是盐。好奇的年轻人拿来铁锹在湖岸上再使劲深挖,底下仍是盐晶体,洁白、坚硬,舌头探味,咸味苦味皆有。年轻人把挖出来的大方砖似的盐块修成了一个白色的心形,迎着阳光把它举起,不知道想要思念谁,这大概是相当苦涩的一颗心吧。

一只被攻击只剩下半个身子不到的羊的尸体被遗弃在盐山下,在盐的作用下,估计长时间不会长生什么变化了,也不会散发出腐朽的臭味,看着它,竟有一种适得其所的错觉。

成群的水鸟在此歇息,人一来便成群呼拉一下飞起,盘旋几下换地停泊。湖边的草原上色彩斑斓,正值高原植物被阳光着色之时,美得令人流连忘返。一个剩下半圆的羊圈废墟孤零零地在草地上,奇怪的是草原上牦牛成群,却始终未见得一位牧人好问得此地的名称。后来倒是为了电影处女作后期不得不流连在北京的仁波切看到照片后惊叹我们竟不经意与这个他曾闭关一月的地方相遇,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是一个鸟类保护地,不可开发,听到这个靠谱的描述心里泛起一阵奇妙的喜悦。那时他借住在看守人的工作站,条件比现在更有差别,未问他当时写的是哪本书,但想必这在他心中也是极美妙的地方,才能在这荒原之地驻足停留甚久,那茫茫的白,那无力描述的色彩斑斓,那蓝调层次多变的湖水,那厚厚的草地,与世隔绝的美,谁不迅速倾心?

阿楚姑娘 于 2017-10-25 17:22:3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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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8-07-25 16:57:38
Post #27
Re: 我在西藏喂马
 
表叔 离线 表叔 好贴,这里才是西藏
 
旧帖 2019-01-03 15:15:25
Post #28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国界雪脉(1)

**草原上的双彩虹**


九月下旬,秋将来未来的样子比往年要更姗姗来迟。雅鲁藏布河谷的树木初染斑斓,河道里水浅幽蓝淡绿弯弯曲曲。蔹蔓于野,满地的张大人恣意盛放着,一枝新苗掌管了几个颜色。田野上按照牧人的章法堆起青稞垛像士兵沉默死守的阵形,秋收冬藏,即将到来的严冬里牦牛将对那牧人小心收起的干草虎视眈眈。万物生长最尽时,耳朵彻响美妙的节奏前进,仿如少年时看到的美好动画片中神兽在天籁里大步缓慢而来,脚下生花,赤焰烧焦的大地重新焕发了热烈的生命力。

藏地的天气变幻无穷,一处阴霾一处晴,攀升至羊湖始则一路看天脸色。最后的阳光在雨后的普马江唐草原上画出完美的双彩虹,灰沉沉的天空,光色渐暗的草原上独独那一处光明,似好戏刚开始的舞台。旅人停驻仰望,喜好摄影的抄起家伙就往路旁的山上连跑带爬的往高处去,想将它完整的收入镜头里。有抑止不住喜悦的人们欢呼着往草原上奔跑,朝彩虹的方向,好像它是可触碰的那样,想像力扶持着身体,那些日日在为高原病担忧的来客此时患了健忘症,愉悦才是治愈高反的良药,也是一切幻想的良药。

雨点凉凉的扑到脸上,晴雨交错中的狂喜,在十数分钟里演绎完毕,彩虹的色彩渐淡,似大象要收回探出的长鼻子,它要退场了。自出发初时雅江沿岸季节疯狂的美之后,一路上的天气令人担忧,草原在这天最后的时刻里给予了最美好的欢迎,我们又将于漆黑里抵达冰川,明日不知如何,城里那些自祖国大陆的心脏地带一路向西风尘仆仆的来客们是否有幸得好天美景,但凭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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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9-01-03 15:21:18
Post #29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国界雪脉(2)

**深夜营地**


海拔5000多的荒原里,漆黑荒芜,寒冷。只有那潜伏的收费者和牦牛知道我们的到来。前车在一时无法辨别方向的颠簸中陷入沼泽、河滩,抛出长长的绞绳玩起汽车拔河游戏,这是冒险者的家常便饭,视察车况的同伴双脚瞬间被冰冷的河水裹挟,严寒被车灯照了现形,它粗狂无情像刀子般袭来。几次耗时甚多的自我救援恐怕把城里来客遇见完美彩虹的喜悦用尽,早化为忡忡忧心,荒原弃绝了城市随手可得的便利,一切变得诡异、危机四伏。

车灯和营灯交织的光里热气腾腾,方便面的香气,铺展的羽绒睡袋是旅人深夜的终点,但老范除外,他的终点在凌晨三点的星空,终被一条不堪其扰的夜宿牦牛吓出了幻象。焦躁的大黑狗闻着车窗外的动物气息蠢蠢欲动,凌晨五点起身陪它出去溜达的人无疑是疯子,黑狗与疯子的夜,倒是不需要终点。

天空朝色渐来的时候眼前的美不胜收令人无法贪恋睡袋的温暖,帐蓬沾染了一夜的冰霜变得僵硬,跟前的草地上也凝结着一片片的冰晶,初升的太阳为其增添几分幻光,那微弱的温度尚不能产生任何化学作用。营地前的冰湖幽蓝静谧,对岸山上长长的朦胧云雾是黎明前神铺展开的白色哈达,远处的群山矗立,长年不化的雪顶迎着朝日光辉,金色淡妆,妙如美人。

夜宿荒原的旅人纷纷醒来,探头观望无不惊叹眼前的美,昨夜一宿的担惊受怕此时得到了丰厚的补偿,天地静默呈现大美,路途的艰辛,天气的不确定性,抛诸脑后。广袤天地里的一点生活气息由那在火上慢煮的热茶而来,由睡眼惺忪的懒腰而来。背着两台沉重的相机,牵着那只躁动的大狗子沿湖边散步。我关注冰湖与山,云与光的变幻,地衣与冰霜痕迹,它只关心远处那些早起觅食的牦牛,咽喉发出挑衅的低吼,时刻想朝目标冲锋而去。为了平息它的怒火,带着它朝冰川的方向走去,谁知气喘吁吁爬上山坡得见冰川之时,它再次在远处的山坡上发现了牦牛的踪迹。瘫坐在玛尼石堆旁跟它讲道理,它蹲在地上喘粗气,行动受阻但意难平。后来它看着眼前的冰川默不作声了,那安静的黑色背影嵌于冰川的白色茫茫里,竟叫人有几分着迷。

营地上热闹起来,人们在染霜的彩色帐篷前摆上地垫、椅子,晒着太阳喝上热茶。那从城里带来早已经僵硬的土司在黄油的慢煎里恢复了温软,抹上出发前煮好的卡士达酱与伙伴们分甘同味,讲究的旅伴在草地上铺开桌布煮手冲咖啡,奢侈得有点做作。 无人机飞起俯瞰了大地,拍下来的照片里人太渺小,成了草原冰湖的陪衬物,像没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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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9-01-03 15:24:09
Post #30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国界雪脉(3)

**不丹边境的逃犯**

人们在早餐后结伴去寻访冰川,城里来的朋友对它只闻未见多少有些期待,整装后驱车至冰川山脚下开始探索,望向那段路我和大黑狗子倒是在清晨时费了不少时间。这时它安静的呆在我身边留守营地,裹着大羽绒服窝在沙滩椅上,面向冰湖看云雾在群山里的渐渐退场,看飞鸟掠过水面的痕迹,看天空里碎云织成的大网由东往西扑去。与清晨时的静谧相比,此时别有明朗漂亮的滋味,静无人声的旷野,独享了。

远处开来军绿色的越野车队,前后有五六辆,在鲜有来者的此地咋看有点浩荡。通常有来车多数会沿湖开至冰川脚下开始步行,但这个车队却狂妄的直驱向我,并在跟前停下。十数个穿得边防制服的士兵朝我围来,此时我甚无危机意识。其中一位笑呵呵的对我说你挺会享受的嘛,未来得及应话,一辆京N牌照车上下来几位便服者,其中一人举着大相机朝我开弓,另有扛摄像机者在一旁,愣神后对他们的无礼甚为生怒,对方人多势众,我怂忍了。一位面目严肃的青年士兵开始对我训话,一连串的炮轰,对我们在边境线上露营的行为甚为愤慨,他甚至对我的狗表达了意见。这时我意会到他们的公家身份,此地不是第一次来,我等也不是唯一于此扎营者,但过往都未听闻管教如此严厉。几位便服者背手站于一旁,脸上笑意盈盈,其中一位肉多肤白的中年男人还拿着一个吸氧设备,穿制服的对便衣者客气恭敬,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训话后是审讯,又是那个面目严肃的青年士兵在发话。问来者几人,一时不警觉报了实数。问从事何职业,开始瞎扯自己是长居拉萨的个体户。要查验没收身份证,又是瞎扯证件都在那众人开到冰川脚下的车里。要求我去找回众人来报到接受盘查,继续瞎扯因高反症犯走不动才没去参观冰川请不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士兵再次责备边境线上不能露营,我答以前来见有人露营故而效仿,且关卡收费的人亦未阻止我等深夜进入。似提到收费的事他马上转了话题,责令我待众人归来便集队前往边防派出所报到,他还着重指着摊在草地上的无人机箱子说到时机器必须没收。听到要去派出所报到和没收无人机我心里着实慌了一下。他们交待完后就上车风风火火的驱车往冰川去,不久游览冰川的同伴回来,问及竟幸运未在路上遇到那些官家士兵,大伙一合计,走为上着。决定刚下众人马上利索的收营打包,为保险计,将无人机、摄影器材等贵重物品收入前车先走,约定在康马方向碰头。剩下的人则继续收拾行装、清理垃圾。刺激、风火、又兴奋的逃亡计划在片刻间完成,追逐前车往康马而去,在起伏连绵的山头间终靠对讲机取得了联系,原来前车竟爬上视野最有利的山顶上俯瞰观察我等是否已经被抓捕。

后来冷静下来与同伴讨论此事,思及那些京N牌照车上的便衣者与士兵间的互动、态度,更似是陪同中央领导巡视游玩多于执行公务。40冰川近年慕名前来游玩、露营的人不在少数,后来还开始了无票无据的地方收费,当地的官方机构不可能不知此事,公不允,民不行。这么说来,也不算犯了法,逃什么逃呢?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脱身也是值得庆祝的。



阿楚姑娘 于 2019-01-03 15:47:4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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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9-01-03 15:26:15
Post #31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国界雪脉(4)

**去看一个隔绝的冰川**


往康马的这条路大约两年前走过,当时从40冰川出来不入即前后车失联,在荒野里团团转地互相寻找的时候驶至过此地。左侧是不丹边境线上的连绵雪山,惊叹其美若仙境,但那会着急寻人只是匆匆一瞥。如今胜利大逃亡,停车驻足,越看越神往,欲要继续前行的时候,前车走着走着竟任性地往左一拐入了没有道路的草原,朝那云雾飘渺的雪山主峰驶去,毫无疑问亦不曾商量,后面的人自然也跟着驶了进去。颠颠簸簸的草原上铺满碎石,车身摇摇晃晃,大黑狗坐都坐不稳了,眼神惊慌失措。几头藏羚羊惊觉入侵者,好奇,窜逃,又停下来观望,再窜逃。在人们想再接近一点的时候它们早已经消失,远远拍下它们的身影也使旅人兴奋不已。

原本大约只是打算靠近一点雪山,在草原上玩耍一下,结果同行老司机提及前方有一比40冰川规模更大的冰川与冰湖,但无路可走,须攀满地轮胎杀手的石头坡而过。听闻有未见过的美境谁还会在意那路况呢,但探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冰垄上铺满多数有尖锐棱角的石头,车子每一秒都在不规则剧烈晃动,有时还需驶Z字甚至无解线形以避开高风险地带,为的是避免爆胎,但事与愿违,皮实的越野轮胎还是爆了一个。贪玩的青年们没有一点气馁,轻驾就熟地翻出工具开始换胎,相比独自在无人区沼泽地里沉默地挖了四天车的仁波切,这点事算什么事呢,每次遇到陷车、爆胎、迷路的险阻时这样安慰自己就对了。

大黑狗对石头地上的一具羊角白骨感兴趣,围着它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它总是一副想要把所有味道都记住的样子,天性,专注。越来越接近的雪山主峰即将被巨大的云席卷,像姑娘要被风飘起的衣袂遮住脸庞,生人突现,害羞了么?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少年说它像一块佛牌悬于天空,主峰旁侧山腰深厚的积雪层里竟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黑色洞口,那是神女的时光隧道入口么?大风吹得围巾猎猎,思绪也作了梦。

借换轮胎的活计青年们玩坏了各种拍照姿势,拿着工具爬车顶和雪山合影的、打赤膊假装换轮胎换得大汗淋漓的,什么乱七八糟都有,笑嘻嘻的苦中作乐,人生不外乎玩乐一场。城里来的客人渐渐重燃担忧,昨日的车陷经历引发的忧虑仍历历在目,这个地表恶劣尚未看到尽头的无路荒原比昨天遇到的所有路况都更难对付。直到耗时甚久驶上悬崖处望见眼前的景象人们才重新振奋起来。白云裹挟的神山之下,深渊之中,巨大的冰舌与雪白飘渺的流云顺山势倾泻而下,它们平行、交错,你中有我。延伸至山脚的远处是通过无尽时间凝聚的大冰湖,人站悬崖上至远处看去只是它们中一个几近找不到的小黑点。这样的磅礴胜境,叫人词穷,心神失度。脚下空荡荡的感觉使人有要纵身而起的错觉,作背上添飞翼的畅想。上一次产生这感觉是年少时在鼓岭山顶的悬崖边上,望着深谷中展翅盘旋的鹰。此时一双飞鸟也从眼前惊掠过,画面重叠,人在时光空间的交错里恍惚着,回忆击碎幻觉,岁月待我未变。

冰湖是神往的,要亲近它得顺着满是石头的深斜山坡而下,视觉上看来是稍有不慎车将失重翻滚而下。若安全计,原路返回或顺山脊而去或亦可上得公路。惯于在荒野里探路的骑手们跃跃欲试的开始朝各个方向寻路,角度甚大的斜坡里车停在了浮石里,再往前是悬崖或是坡度骤增的山体,极度缓慢地调头摆尾,石头簌簌滚落不见了踪影。最后骑手们尽力按捺了要继续探险寻路的欲望,取中间值,不冒大险也不原路无味返回,顺着山脊寻可走之地回正道,这一段也是略余惊险的,左侧远处是那云雾愈来愈重渐要隐身的神峰,近处,则是深坡狭道,轮胎带起的石块纷纷滚落了不明处。

最终是顺利回到了那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后车要在前车掀起的滚滚灰尘里黯淡前行,车窗紧闭仍觉闷气封喉,不及冰垄石破上的冒险有趣。神山在身后渐远,迎着夕阳驶入荒寂的原野,眼前渐渐出现无边际的石滩,干涸的河对岸上一个黄土坝子上出现了今天看到的第一个村庄,老旧的泥藏房,顽强屹立的古碉楼。国与国之交界,荒凉、战争可能是必然,这是一个看似没有人烟的村庄,假如不是远处驶来一辆拖着长长烟尘的摩托车的话,它就像是时间遗留的空壳。





阿楚姑娘 于 2019-01-04 00:01: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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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9-01-03 15:28:23
Post #32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国界雪脉(5)

**康马关卡的少年**

花了很长的时间穿过石滩、峡谷,康马边界上的边防站里,一个满脸稚气的士兵和两个看上去苍老异常的守门人,他们很久没有看到异地来客,好奇,笑嘻嘻。递去一把揣在口袋里的瓜子,接在手里笑着端详,慢慢放进嘴巴里嗑出那一小点轻微的果实,笑脸绽开,牙像我们刚才路过的荒原上看到的那些枯石,疏离、陈旧、腐朽。夏天从林芝回来拉萨的路上,车里的几个人曾以嗑瓜子对抗高速公路的无聊,此后大家津津乐道它的好处。眼前的几个人,寂寞太大了,那一小把瓜子不及精卫每趟往来衔在嘴巴里的草木枝,即使加上车厢里分出来的一半路餐零食也无际于事。年轻的娃娃兵抱着人们一股脑往他怀里塞的食物挥手道别,此间过客离席,季节往来,即将进入封山期。问他需要在这里值班多久才能下山,他笑笑说不知道。问他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呢,他脸红了,拿着圆珠笔认认真真的抄下每个过客的身份证信息。老一点的守门人缩在一个火盘旁边傻笑,任由我们这些不讲规矩的人冲着小娃娃开玩笑。在无边无际的荒凉这孤立的小关卡平房里,需要一点轻松为调剂,若人们不言语,只有风寒风呼呼的声响。

阿楚姑娘 于 2019-01-03 23:59: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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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9-01-03 15:35:14
Post #33
Re: 我在西藏喂马
 
汤尼发 离线 汤尼发 NICE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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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19-01-11 09:49:33
Post #34
Re: 我在西藏喂马
 
深圳中山ivf 离线 深圳中山ivf 照片拍得很漂亮
 
旧帖 2020-07-21 19:35:29
Post #35
Re: 我在西藏喂马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我在纳木错高反了
 
全新的体验开始时总是充满新鲜感,期待在旅途上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发动了想像。多年以后记忆犹新,火车深夜行驶至格尔木已经有人发生高原反应,呼唤乘务员前来指点怎么使用吸氧设备。一个湖南上车的新兵在爬向上铺的过程中砰一声掉了下来昏迷了一会清醒后又接着完成攀爬的动作,到床上就蒙头大睡,他可能醒来后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因为高原反应昏迷过。隔壁那整个下午叽叽喳喳的顺德女人嘴唇发深紫色,有气无力地躺在被窝里,终于收敛了。我暗暗地把红景天泡进了开水里以防万一。在车上几天读的是《1Q84 》,似乎是对平行世界的预言,此后城市与高原,叛逆背道而驶。
 
当然,后面会明白高原反应并非如传说中那么可怕,红景天也不是灵丹妙药。藏地空气中的含氧量比平原地区低出许多,以拉萨为例,海拔3650,含氧量是内地平原地区的64%左右。随着海拔的升高,这个数字会降低。


 
我真正的高反是发生在纳木错。当时作为一个刚到藏地的新手,竟受不住诱惑,在有轻微感冒的情况下,随朋友去了圣象天门露营。头痛欲裂,咳得肺都要炸的感觉,一夜未眠,意识迷幻,总是觉得前方那群大乌鸦盘旋的怪石后面有些什么,非执意在清晨的时候孤身艰难的走过去探寻,冷得瑟瑟发抖,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个牧民出来看管羊群,和我们围圈而坐,把各自的美食摆龙门,喝过他们的甜茶,冷风中飘着小雪,却感觉身上渐渐回暖起来了。这下不敢逞强,朋友们收拾营地时,做了缩头乌龟。后面知道怎么回事后就懂避免发生这种情况。首先,在高原感冒本来就不易痊愈,至圣象天门海拔近5000,那无疑是雪上加霜。再者,身体不适还做剧烈运动,严重消耗了体力,这可谓作死了。嗯,除了上述探怪石的行为以外,前夜我还搭了几顶帐篷,搬了许多东西。但那时不懂啊,回想只能庆幸了。
 

关于高原反应,听到过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故,挺遗憾的。藏大的一位老师临时委派到阿里给学生上课,可能因为年纪比较大,加上劳顿未解就投入工作,结果因高反并发症去世了。我们在纳木错露营的时候正是事发的几天后。朋友调戏说我命大,没有挂掉在三怙主的脚下,是纳木错对我的恩典。当然,是的,啥也不懂的菜鸟,算命大。如果明知不可而为之,那就是自找了。


 
另有一次与朋友闲聚觅食,同桌有一个伤感的藏族男人,他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喝酒和叹气。他的女朋友来自港澳地区,不幸在高海拔地区犯病不治。遗体运回家乡安葬了,男人痛失所爱,几个月以来一直想办法获得签发文件去爱人的墓前道别,但都未果。他叹气是因为不得不做了放弃的决定。转眼间天人永决,听者无不心感婉惜。
 
以上听起来颇为吓人,但意外都应该以概率观点客观理性地去看待,上面说的因高反不治是小概率事件,和重疾或交通意外致死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进藏区前应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的基础上去判断是否合适,多数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比如平常血压不正常、有心肺问题的,则需要慎重。从平原地区到藏区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出现头痛、呼吸困难的情况也是常有的,可以适当的休息调整,让身体有个适应期。比如从成都出发,可以在海拔与拉萨差不多的新都桥稍作休息调整,如果身体出现不适,折返成都也是比较方便的。走滇藏线,则可以在香格里拉调整一下。
 
很多人初到藏区,看到高山草原时兴奋过度,一阵逛奔欢呼,这种时候高反的机率就比较高了。刚开始几天,还是悠着点好。概而论之,就是一个字,慢。当适应了之后,则会舒畅很多。忌着凉也是一个关键点,但有些时候就会进入一个误区,比如车在高原上行走的时候往往感觉比较冷,人自然就闭窗保暖,其实这样会导致车内空气质量下降,人反而会更容易感觉不舒服。正确做法应该是多少开一点窗户透气,穿上足够的衣服、戴上毛线帽给头部保暖,多喝热水就可以了。
 

这些年来已经比较适应藏区的海拔和气候,也难免会出现高反的迹象,但懂得怎么应付它就不会显得慌张。无非就是一切慢慢来,做好保暖工作,保证好的睡眠,多喝热水,不逞强等等,随身带着能缓解头痛症状的药,必要时吃一颗。不要预设了恐怖的想像,在出现状况的时候不要轻视大意,风景那么美,有时候你根本会忘记有这回事,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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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抽风,写写西藏生活日常

 
旧帖 2020-07-22 20:36:55
Post #36
Re: 西藏.刹那 // 更新:雀儿山的福报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雀儿山的福报

正是隆冬时节,傍晚赶到雀儿山脚,天色还亮着,但检查站已经落闸,一根长棍子横架在路上,拦住了去路。孤孤零零的检查站旁一座小平房,看守人在屋里烤火看电视。盘山公路实施了道路管制,得次日早上才放行,我们轮流着去求情都没起效。当然这可以理解得了,在下雪的季节山上路况肯定是不好,万一天黑仍在山路上行走,出了事得问责。


 
原来计划是这天通过雀儿山再歇脚的,眼下必须折返德格过夜了。离开检查站之前,县城的公安驱车巡逻至此,闲聊了几句。副驾位上的年轻民警竟然是广东梅州人,他左手拿着一块风干牦牛肉,右手持小刀切了一小块递给我,那动作就像藏族一样行云流水。尝了一口,味道不是很能接受。他毕业后被分配到这里,期待着回调广东或者内地任何一个城市。德格,对一个南方年轻人来说太遥远、寂寞了。
 
德格县城竟然有不错的酒店,碰上天气不佳,干脆多留了一天稍作休整。印经院暂时关闭无法参观,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大可以待下次相遇。就在街上闲逛一下,在饭馆里放肆吃几顿丰盛的,也是对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安慰。这里做生意的也都是四川人为主,刻苦耐劳的四川人托起了整个藏区的商业大梁,赚钱为主,最终还是寄望熬出结果来衣锦还乡。从拉萨出发,行至德格,在饮食上基本没有一点意外和惊喜,川菜为王,也算一景了。
 
再次往雀儿山走,下过雪的山区路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离检查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路堵住了,几辆车停在那,我们只好停下来去看看发生什么了,后面的几辆车也跟着停下来,一时间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原来是一辆当地藏民的车陷进泥泞开不动,人们围着它打转,有点束手无策。我们车上有齐备的工具,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它给拉了出来。大家也不说客套话,站一块抽根烟闲话几句就继续各自赶路了。


 
雪后的雀儿山美不胜收,随着海拔的上升,眼前是一片纯白的世界。道工早一步上山对路面的积雪进行了处理,本来就不宽的道路两旁被雪堆占掉一些空间,而且路面结冰,行车得格外谨慎。一路上很多巨型货车,要么慢吞吞的在前面爬,要么在某个看不见前方的弯道迎面而来。超重、超高、冰面、发卡弯道、下坡、刹车片的胶味、山窝里偶尔看到的失事重卡,这些关键词联系起来想象一下,只能惊叹卡车司机驾驶技术的同时替他们捏一把汗。
 
顺利通过雀儿山的考验,眼前的风景越来越开阔,变化也更丰富了。山下的雪比山上薄的多,有些地方露出了山体原本的颜色,与白雪交错成天然,美得令人惊叹。寒风中,我的脑袋和双手都探出了窗外,眼睛盯着正在录像的屏幕,迷醉在风景里。突然,车子打了滑似的剧烈晃动着变了向然后急刹停下来,我原本在拍摄远处草原和山壁的镜头瞬间被动转向了近处地面,几近成垂直角度。车子倾侧的有点厉害,我感觉所坐的位置悬空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司机和后座左侧的旅伴先一步跳下了车,焦急的催促坐在右后的我和副驾位上的女孩赶紧下车,那女孩一路在睡觉,朦朦胧胧的在人们的召唤下淡定的从驾驶位爬了出去。


 
路基和下方草原有大约两三米的高度落差,我们和翻车只差了一个左前轮的距离,下车后看见这幅景象都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后怕好。我和女孩在旁人的指挥下先后爬出来时明显感觉到车子随着每一个动作变化都在轻微抖动。但万没想到是这幅状态,结实的陆巡,就一个轮子完整在地面上,再有几公分也就出路面了。右前轮已经完全悬空,右后轮在悬空的边缘,左后轮依靠着路侧面的坡度稍稍顶着但也几近完全失去了作用。好在车肚子有一部分也顶着了路侧的坡度上才让车子勉强稳住。
 
原来刚才在下坡拐弯的时候司机想借一下道会安全些,毕竟路面上还有薄冰,而这公路是没有防护栏的。没想到前面对向弯道里竟停着一辆小货车。可能是因为视觉差的原因,司机以为小货车是在行驶中的,他从时间和速度的角度认为在借道的时候小车早已经驶了过去。这里多少也有一点刚刚在难行的雀儿山上完成历险后的大意和松懈。当他发现小货车是静止的时候只好慌张转向躲避,但地面薄冰导致打滑失控,于是差点酿成祸事。
 
车悬了,人没事,我们自己以及停下来看热闹的几个路人都松了一口气,氛围没有多少紧张成份,有说有笑的想办法。那在弯道处停车的小货车司机夫妇气冲冲的扑了上来要求我们赔偿,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话相当难听,想必也是受了惊吓。但一道牙签大的轻微划痕,要求我们给两千块。先无论对错,眼下商议赔偿并不是首要的事,我们都很客气的试图和他们沟通,一边还要想办法把车拉起来。由于车本身比较重,停下来围观的两台小车身量不足,只好放弃冒险。
 
在人们的关注点都在怎么把车救上来的过程中,那对夫妇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要求赔偿,只好我们女的去应付他们,男的继续想办法。但说了一会我就败走回撤,这一路上最不讲理者没有之一。等车拖上来再商量不成的,等下一起去修车店里给他喷漆补上也是不行的,只要钱,一口价两千不能少的。
 

这时来了一辆红色大卡车停下帮忙,紧跟着一辆当地车牌的越野车,下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位颇有威严的样子,过来指挥人们救援。先是把卡车和陆巡之间的绳索绑好,试好角度和确定绳子具备足够的力度,再在陆巡后方左侧加上一个绳索,由人组队成拔河状,在卡车发力的时候同时发力使车不加剧倾侧。围观的所有人除了老迈年幼都来帮忙了,威严男士大声呵斥使那本来只在关心赔偿的男人也灰溜溜的站到了队伍的后面拉着绳子,他那不情不愿,既想帮忙又要极力把自己的善意隐藏的样子,有点好玩。我注意到他拉起绳子来也不敷衍,当下不久前那点厌恶倒也不见了。
 
在多方配合几次尝试下,陆巡终于重新脚踏实地了。当我们在车里翻出成条的香烟想要去感谢人家的时候,卡车早已经开走。那位威严男士与同伴也已经离开,旁观的途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唯那对夫妇,仍在契而不舍。
 
就在我们一边收拾车里因为倾侧弄乱了的东西一边和夫妇二人理论的时候,从马尼干戈方向开来一辆警车,下来两位年轻民警,先是询问了我们人有没有事,接着了解事情的经过。那男人一副委屈的样子把过程往夸张了讲,女人也叽叽喳喳的添油加醋,强调自己在县城跑生意等等,给足了“我是自己人”的暗示。
 
民警耐心听着,他们蛮亲和的,不摆官家威风,还偶尔笑着宽慰眼前这堆刚刚遭遇车祸的当事人。听完后,猝不及防的严肃起来责问男人为什么把车停在弯道盲点上,这是罔顾自己和他人的安全。男人回答说因为要上山怕不安全所以临时停下来上防滑链。民警叹气,严厉追问,结果呢,你安全了吗?对方哑口无言。
 
然后去查看了被他们描述得多严重的擦碰,民警直接问是不是意图敲诈,他们不敢再说话了。接下来是交通安全教育,刚才人要是出事了你们的责任可是很大之类,三言两语把那夫妇的贪心击碎,抱着因为人没事不给他们具体惩罚的侥幸迅速撤离了现场。从补高价漆到分文不出,我们有点惊呆了。
 
民警当然也教育了我们的司机不够细心,交待我们小心开车后也准备撤了。我们感谢他们来得太及时把我们从夫妇二人手中解脱出来,虽然我们心里明白这是敲诈也不打算满足他们的要求,但经不起这样没有结果的纠缠啊!民警轻描淡写的说:“刚才我们所长路过看到有意外发生,打了电话通知过来处理的,我们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们在德格那边拖藏民的车时,所长的车也停在你们后面呢。”
 
这下我们才恍然大悟,所长非那位威严男士莫属了。在德格那边围观拖车的人群中,他背着手弯腰探头观察了一下陷在泥泞里的车轮子,再看了一下我们的车,点头认同我们的救援方式说:“嗯,你这个车可以噻。”
 
作为虔诚佛教徒的一位旅伴现场给我们上课,说这就是福报。而我感受更多的是善良二字,那位二话不说就转身去车里找绳子的卡车司机,那些看见有车祸停下来围观却没有一点看热闹心态都在参与商量对策的路人,那位明辨是非当场就可以平息纷争却并没有过分使用自己权威的所长。即使那位最后落力帮忙的小货车司机,也不是真恶之人。这些人,在那个时刻比高山雪原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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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帖 2020-08-22 14:55:43
Post #37
Re: 西藏.刹那 // 更新:拉萨的人和狗
 
阿楚姑娘 离线 阿楚姑娘 拉萨的人和狗
 
早些年的拉萨算得上是流浪狗的乐园。荒芜至草原,人烟密集至居民社区或大昭寺广场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都有它们的地盘。人们容许它们以城市的各个角落为临时的家,喂之以食,倒也和平相处。
 
几年前到羊湖闲逛,车开进了一个满是细沙的河滩,司机调皮的在毫无人烟迹象的沙滩上面留下了S型的车辙印,颇有书写某某到此一游的意味。这里远离村庄和公路,夕阳照映下的湖面,幽蓝里裹挟着金光,对面的山头顶着白雪,甚是广阔壮丽。远处一条蹒跚而行的黄色老狗走过,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歪歪斜斜的,它走得也是歪歪斜斜的。走一下停一下,状况看起来很差。家中养狗的朋友有经验,说它快到生命的尽头了,寻来这荒芜之地等死。
 
我们静静的看着走累了卧倒沙滩上的它,它也安静的回望,眼神虚弱却清澈。找到一些火腿肠剥开去给它,它吓得起了身,跌跌撞撞的躲出十来米远,又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回头观察眼前这些可疑的人类。怕再吓到它,把火腿肠折断撒在附近,待我们走远说不定它能吃上一口。它的身上很干净,脖子系着项圈,至今想起它来仍觉得伤感,毕竟自己现在也是个狗奴了。
 
回到市区的次日,在社区管理处附近的草坪上多了个临时搭建的狗窝,几个大纸皮箱拆开、重组,成了一个狗妈妈和它刚出生的狗崽安身之所。旁边摊开着两个盛装剩菜的一次性饭盒,想必是邻居在餐馆顺手打包带来的。狗妈妈懒洋洋的躺在秋天暖和的阳光里,毛茸茸的狗崽们在附近拱来拱去的,狗的嗅觉天生灵敏,新生儿正在用鼻子去认识这个世界,这一刻,它们嗅到的应该是阳光、青草和善意的气息。
 
在大昭寺广场里有身形、毛色、长相各异、说不清楚品种、大大小小的一群流浪狗,它们浪荡在巷子里、混迹于人群中。周边的人也对它们视若无睹,有些还跟着人流走动,仿佛自己也在转经似的。有些能在神的注视下分得远道而来的牧民手中一份糌粑食。
 
一只体型和成年金毛差不多的大狗卧在纪念碑旁,它有着和金毛一样的发色,但长相和金毛没有太多相像的地方。它脸庞有点长,漂亮、秀气,对来往的人视若无睹,明亮的眼睛淡淡的看向前方,我想它的前方应该是一片虚无的圣景,只出现在它的眼里,人们均未能察觉,把它深深吸引住。我定定的看了它好久,有点被它迷住了。离开它继续往转经道上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想,最后忍不住还是回到纪念碑旁找它去,但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此后几次去广场散步,都未能遇上,心里很是遗憾。
 
传说狗是藏族最早驯养的动物之一,它们勇猛、忠诚,是牧民的得力帮手。在城里,藏族也很多有养狗的,其中藏獒的比例颇高,这样的猛兽在城里得不到自由的,多数是圈养在院子里、铁笼子里,通常用一根粗壮的铁链拴住。
 
前两年,邻居领回来一条年幼的藏獒。我路过的时候他正忙着打铁栅栏把屋旁原本属于公用地的草坪圈为已有,然后在里头再焊一个牢固的铁笼子,成了小藏獒的新家。他得意的跟我介绍说这是藏獒协会长家的纯种血统藏獒所出,珍贵得很呢。我不解地看着那个大约2个平方的铁笼子,这能困得住它吗?如今小藏獒长成了大藏獒,漂亮是漂亮极的,和宠物街边上被牧民栓在拖拉机斗上叫卖的土藏獒相比,看起来品种更优良。但成天只见它趴在笼子里睡觉、啃骨头。初开始长身体的时候还会对往来的人和狗威猛的吠几声表达领地意识,现在两耳不闻笼外事,它的世界只有2个平方和骨头,躺着吃,也不洗澡,活脱脱一个猛兽宅男。我现在都叫它颓废藏獒了。
 
大约三四年前开始,人们对狗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一边执行全城狗只身份认证的作业,一边捕捉流浪狗。社区里的居民也两极分化,有认为这是个好事的,也有抓紧时间把日常相处久了有感情的流浪狗变成家狗的,各种奔波给它们办证,为留它们一条小命,我也成了其中一员。但这毕竟是少数,无数流浪狗被送到收容中心,之后下落不明。远至山南乡村的一个荒野路边,也见到过一个露天的临时收容所。平时惯了在草原上自由浪荡的狗只拥挤的困在栅栏内,眼巴巴的看着偶尔路过的车辆。它们多数有藏獒的血统,经过多代混血,体形稍小一些,眉上仍存两个特有的斑点。
 
说不上这个政策的好坏,有人爱狗,亦有人怕狗。狗作为人类的伴侣动物起到实际用处或是情感上的满足,也有狗对人类进行了攻击,留下不可抹去的伤害。客观上来讲,社会由人类制定规则,执行严厉的狗只管理办法,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呢?眼见这一切,只能无言以对。
 
此后每年春天都是社区里捕捉流浪狗的旺季,经常看到的一些狗只,转眼就消失了。有一只小狗,可能遭遇过车祸,两只后腿已经坏死,平时拖着后半身走路,胸部以下的毛发已经和泥浆结成一体,浑身脏兮兮的分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它混在一群活泼乱跳的流浪狗里特别弱势,打架没有它的份,抢吃的也没有它的份。家里的少爷排外,平时带着它去喂这个小狗倒没意见的。它一看见我们出现就会欢天喜地的挪着身子过来,那副样子实在是可怜。好几次其他流浪狗都被捉走了,但它还在,难以想像它是怎么幸存下来的。每次看到它还能出现心里都挺踏实。可是好景不长,它最后还是失去了踪影,给它带的鸡腿失落地随意放在路边,心想可能再也没有流浪狗会来觅食了,它们都有了新的、可怖的去处。
 
前一阵社区在修工事,不得已绕路走。经过一个巷子时,不远处一户人家年迈的女主人刚好打开院门遛狗,她家三只小狗都没有栓绳,一窝蜂的跑了出来,个个好动得很。我带着体型威猛的少爷,怕吓到它们,就站到一边打算等它们走远再过去。其中一只小家伙扭头看了看,竟屁颠屁颠的朝我们跑了过来,在我脚边打滚,翻起了肚皮,尽情表达它的驯服、讨好。它畸形的两个后腿穿着彩虹色小袜子,但一点不影响它的速度,看来已经习惯了自身的残缺并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那老阿姨过来攀谈过才明白,它就是那个我以为早已经被人道毁灭的小家伙!怪不得它一看到我们就这般热情,老阿姨正是在打狗季的时候不忍心把它捡了回家,请医生给它治病,两个后腿是无法挽救的了,但它的身体现在看起来非常不错,行动也比以前敏捷多了。我简直高兴得不知怎么形容,两年多以后的今天,时间给了我一份答案,告诉我悲悯的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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