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故事】一枚幸运硬币的前生今世

    邮轮之行的最后一天，我决心把整个晚上都用在赌场里。
    邮轮这种形式真心不适合我。如果你是个夜行动物，每天逛夜店找Party，那么一定会在邮轮上High翻了天，但我不是。
    何况济州岛和福冈这俩地方也真没什么可玩的，济州岛据说是韩国最好的度假地，在我看来，风光其实不如青岛。福冈么，去年我已走过日本本州岛，福冈的一日掠影对我来说自然也没有吸引力。
    唯有船上的赌场，还是个挺舒心的地方。


    我通常只下小注，每注10美元，赢也就赢个心跳，输决不至于心疼，就这样，来来回回还是赢了几十美金，并且在赌场还顺便把没有花完的韩元兑成了美元。
    赌场兑换货币时只会付给你整美元的部分，而不足一美元的部分则会给你一枚在邮轮上价值一美元的游戏币来代替，我觉得，这个设计还是很人性化的。
    于是我的一万多韩元换回了10美金和这么一枚游戏币，我原以为我要把这些韩元带回国的，而回国后，这东西基本就没法兑换了吧？



    路过5层中央大厅，又见那个令我心仪的爵士乐组合：钢琴、吉他和小提琴，三个乐师的配合天衣无缝，水准相当高。
    我坐下来，和着乐队的节奏击节、喝彩，有点听入迷了，暂时忘了赌场。
    我的身边，是一群日本客人，也都兴致勃勃的欣赏着乐师的演奏。
    演奏者也渐入佳境，开始为客人们演奏了几首日本民谣，几个日本欧巴桑忘情的随着乐声唱了起来，把气氛带到了顶点。
    感觉好极了。
    我刚上船的那天，也是坐在这里听他们的演奏，唯一不同的是，围拢在舞台旁的尽是中国游客。
    那些游客基本对音乐不怎么感兴趣，而是围着舞台拍照留念。
    逐渐的，有人尝试着站上了舞台，站在乐师的身边拍照。
    看看无人阻止，又有更多的人站了上去，个别的拍照变成了多人轮番的合影，在小小的舞台上挤得小提琴手双肘都架不开，只能对自己的同事无奈的耸了耸肩，不得已放下了小提琴。
    噢，我的同胞......



    几天下来，在这艘船上，大声喧哗、排队加塞、随地吐痰这几样国粹我都一一领教过了。
    当然在国内看到这些我也会觉得不爽，而在海外则是加倍不爽。
    并且我竟然要混在一帮日本人里才能好好的投入的听一会演奏，再回想起来，那更是百倍的不爽。
    所以，不听了，直奔赌场。

    这个赌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虎机百家乐德州扑克21点什么都有。
    赌场入口位置摆着一台推硬币的游戏机，就是那种如果你足够幸运，扔进去一枚硬币可能导致一个不停摆动的装置推出来一堆硬币的机器。
    我赫然在那游戏机中看到了几枚中国一元硬币，在古铜色的游戏币堆中熠熠泛着银光。
    噢，我聪明的同胞......



    我这两天玩的一直都是21点，今天也不例外。
    开21点的赌桌共有三台，我的原则是赢了三四十美金马上换台，也许是迷信，也许是习惯，总之就是这个做法让我一直能够坚守自己的一条叫做“见好就收”的原则。
    不过今天我这桌的庄家真是弱爆了，这让我一直在同一张赌桌旁整整坐了三个小时。
    我开了很多次的Black Jack，又有很多次的14点、15点的烂牌居然也能从庄家手里赢钱。
    不止是我，一桌赌客全都眉开眼笑，庄家则是怎么叫牌都会爆，运气实在烂到家了。
    时间已近午夜，我带来的100美金赌本已经变成了340美金，钱虽不算多，不过那可是只靠每注10美金积少成多赢来的，实在可以算是运气爆棚。
    好，打完收工。
    我心满意足的把厚厚的一摞小额筹码递给庄家，请他兑换。
    庄家也由衷的恭喜我今天的好运。



    回到自己的客舱，先报捷报给半睡半醒中的毛毛。
    然后，我准备再去逛逛船上最后的夜生活，或者去吃个夜宵庆祝一下吧。
    然而鬼使神差的，我又一次走进了赌场。
    夜深了，赌场里多数赌局已散，余下的，基本都是国人，个个却都更加亢奋。
    我选了人数较多的一桌的下手位坐下，因为我喜欢先观察桌上其他人先叫牌，以便揣度庄家下一步可能的行动。
    还是遵循见好就收的原则，我只要40美元，加上我已经赢的，为我11月的缅甸之行积累足够消费一次热气球飞行的钱，然后去休息。
    然而，我的好运终于用完了。
    40美元的目标，对我手上的二百多美元筹码，看起来无比简单的任务，却僵持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然后，兵败如山倒。
    离我的目标相距越远，我犯的错误就越多，赌桌上理智终究还是很难战胜冲动。



    忽然，在庄家发牌时，大家都发现，在某个没有放着筹码的空位上，却有着两张牌。
    所有人都只留意着自己的牌，没有人看见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只有两种可能的解释，一是庄家发错了牌，二是有人趁庄家不备，把已下注的筹码又抽了回去。
    庄家坚持自己刚才看到那位置是有筹码的，而台面上的赌客却都坚称是庄家发错了牌，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同桌一个辽宁口音的女人，着一身艳俗的晚礼服——如果那玩意也能叫做晚礼服的话，居然还带着个面纱，她是赌桌上叫得最凶的，坚定的要求庄家包赔本轮。
    庄家不懂中文，那女人不懂英文，各自用各自的语言无谓的争论着。
    赌场经理跑过来处理这场争议，我帮着双方翻译着各自的观点。
    事实如何已经无从核对，赌场经理不接受包赔，她给出的方案是让大家看自己的牌各自决定要不要参与本轮，牌不好的可以撤回赌注，认为自己牌好的，可以继续叫牌。
    庄家的一张明牌是A，其他人的牌最大的17点，玩下去明显不利。
    其实桌上的赌注都不大，我觉得赌场提供的方案还可以接受。
    然而晚礼服带头反对，且声音越来越高，于是我只能无聊的等待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论结束。
    大约争了10分钟，我实在忍不住，带头撤了自己的筹码。
    在庄家那张A的威慑下，大家也纷纷撤了，本轮作废。
    下面的几轮中，晚礼服开始指着庄家用中文骂街了，每骂一句就引来同桌的客人的一阵哄堂大笑，因为，庄家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
    即便听不懂，庄家从所有人的反应中也能猜得出个大概，眼见那小伙子强忍着怒气继续着这场赌局。
    这坚持，换来庄家连续三把中见两次Black Jack，几乎通吃全桌的好牌，一时间，鸦雀无声，连晚礼服也安静了。
    胜利的天平已完全倾向了庄家，任何人扔到桌上的筹码都在瞬间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一刻的那张牌桌，无人再可与庄家争短长。
    大势已去。
    我早已被东北女人滔滔不绝的骂声惹得心烦意乱，加上连输三把，只想尽快离开这张桌子，于是把剩下的几十美金筹码统统押了上去。
    毫无意外的，我输了。



    核算下来，我三天里在这赌场中赢的钱已经都还了回去，居然一共还输了10美元。
    于是我换了一张赌桌，又兑了些筹码，对坐庄的印度美女说：我已经太累了，想回去休息了，我只想赢回10美金，再无奢望，如果你可以，请帮帮我。
    印度美女请我切牌，然后发牌，然后，我赢到了我想要的那10美元。
    印度美女微笑着向我摊开双手，好象在说：如何？
    我向她道谢，兑现筹码离开了赌场。


    在邮轮上的每个夜晚，我都混迹于这赌场，随着每一次的发牌在内心中微笑或叹息，曾经颓丧，也曾势不可挡，却在最后的一个小时全部尘归尘，土归土——这不义之财果然是不容易取的。

    回到家中，我偶然从腰包里翻出来一枚硬币，那正是我在邮轮的赌场上把韩元兑换成美元时，找给我的那枚游戏币。
    我这才发现，细算起来，我的赌场旅程最终还是赢了，我所赢的，就是这么一枚无法流通、无法消费、无法使用，看来已没有任何价值的游戏币。
    我把它当作我的幸运硬币，准备在今后的每一次出行中，都把它带上。


（济州港的黄昏）


（阿多在邮轮Costa Victoria号）